新店開業當然還是要的,不過不是在萬燕歸送的鋪子,秦懷後來買的鋪子一直在低調地裝修。李如鬆大概會猜到蘇絡在這時要大辦開業的目的,所以一定會派人盯緊她,也會盯緊新招進來的夥計,可他沒想到新鋪的地點不是這裏。蘇絡早已在雲朗喬裝應聘之時,讓他前去真正的成衣店與秦懷會合,再由秦懷將他安頓下來,至於今天這麼熱鬧的開幕儀式也是精心安排,務必吸引住廠衛和李如鬆的目光,再由雲朗將趙合偷偷轉移到成衣店去。
趙合的確是被雲朗救走的,之後與東廠的番子交過一次手,受了重傷,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地轉移,否則今天晚上的開幕儀式就可以省下了。
成衣店原先的掌櫃房內有一個現成的地窖,蘇絡將之稍加改造,做為雲朗和趙合的臨時居所。
雲朗距與蘇絡分開的時候消瘦了許多,也沉穩了許多,沉默寡言地不像原來的那個雲朗,似乎隨時處在警惕之中。
蘇絡不由得萬分心疼,她問過有關於軍校的事,雲朗卻沒有什麼抱怨,隻是說感謝李大人的栽培,隻是那種束縛的軍紀實在讓人頭疼。
蘇絡又問他有關趙合的事,雲朗沉默了一會,又看著一旁的秦懷,說能讓我們單獨說話麼?
秦懷說你現在和她說了什麼,她總要告訴我的。
蘇絡訕訕一笑,朝雲朗點點頭,“秦懷可以信任,這次找你,他也下了不少功夫。”
雲朗打量了秦懷半晌,突然笑了,對蘇絡道:“我覺得他沒周廝好,把你交給他,我不太放心。”
蘇絡呸了他一下,“快點說事情。”
雲朗這才說道:“其實我根本不認識趙合。”
秦懷皺了皺眉,蘇絡大訝,“不認識他你幹嘛大費周章的救他?”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我是孤兒麼?”
蘇絡點點頭,雲朗呼出口氣,“我也不是天生的孤兒,八歲以前我一直跟著我娘生活。我不知道我爹是做什麼的,他每年回來兩次,每次都給我娘很多錢,突然有一年我爹沒再回來,不過還是有人送錢給我們,直到我八歲那年,那個常常來送錢的人突然讓我娘帶我收拾東西離開,之後就出現大批的官兵,混亂中我和我娘跑散了,那個人就帶著我,躲躲停停一直到了山東境內。他說他本想帶我去海上的,但是現在去不了了,他告訴我,他和我爹都是‘樓寇’,但他們不存心害人,他們也是為了生活。”
“樓寇是什麼?”見雲朗停下,蘇絡連忙問。
雲朗低著頭,“是……”是了半天,仍然有些猶豫。
“是海盜。”秦懷替他說出來。
雲朗難堪地朝蘇絡咧咧嘴,自嘲地一笑,“父子兩個都是強盜。”
“後來呢?”蘇絡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她隻知道看見雲朗眼中懷念過去時的憧憬,那一定是一段很好的記憶。
“後來他把我安頓在一個客棧,留了些銀子,兩個月以後銀子用光了,我被客棧老板趕出來。那時候我餐風露宿,也不敢遠走,隻在客棧附近等他回來。”
“那他回來了嗎?”蘇絡問完就知道自己問了個傻話,如果他回來繼續照顧雲朗,雲朗又豈會落草為寇。
“回不來了。”雲朗抬手狠狠地撫了下臉,“後來我看見告示,才知道他被抓了,已經送到京城處決了。”
“然後你就……入了川風寨?”
雲朗搖搖頭,“在街頭混了幾年,學了點功夫,十四歲那年才正式入寨。”
“那個人叫什麼?”一直默不作聲的秦懷突然問。
“他叫尚顯,與我爹是結義兄弟。”
秦懷的的眼底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但他控製得很好,並沒讓任何人發現。
蘇絡又道:“你後來回去找過你娘嗎?”
雲朗歎了一聲,“我有能力回去的時候已經過了好幾年,不過沒找到,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改嫁了。”
“如此說來……”秦懷盯著雲朗,臉上不見一絲笑容,“你和朝庭應該有怨,那你又為何肯投身軍校?”
“因為我想……”雲朗突然攥緊拳頭,抑製住自己的微微顫抖,“因為我想了解樓寇,想了解當年我爹所在的五峰船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