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中華民族幾千年的道德觀所致,古代驗屍隻探體表,並不存解剖一說。據說宋朝曾有兩幅解剖圖譜流傳又失傳,也並不是因為打破了傳統觀念,而是因為被剖者身份特殊——一個農民起義領袖,處死時開腸破肚,才留下彌足珍貴的解剖圖譜;第二幅解剖圖已查不到出處,但很有可能也是一個農民起義領袖。
秦懷看著蘇絡歎了一聲,“你不明白屍身對現在的人而言,是一種什麼含義,驚擾了死者,家人一輩子也不會安心,況且……”
“況且就算剖腹驗屍,也未必能證明了你的清白!”
身後一聲輕喝,蘇絡轉過頭,卻是崔狀元去而複返,身邊還跟著王榜眼。
崔狀元道:“王榜眼也想來聽聽此案是否還有疑點。”
王榜眼朝周崇文諷道:“秦懷行凶萬府家丁俱可作證,仵作也證實張鐵內髒破裂,連秦懷自己都承認行凶當時失去理智,周探花為何還要繼續探查那並不存在的疑點?現在已經證據確鑿,明日升堂過後張鐵即將入土為安,卻在此時談什麼剖腹驗屍,簡直聞所未聞!”
周崇文為是否定案的問題已經同王榜眼爭執了大半夜,但因為證據對秦懷不利,他也隻能爭細枝末節之事,想多爭取一此時間查明情況。但蘇絡的提議太過駭人聽聞,他都覺得不可為之,王榜眼的態度可想而知。
崔狀元道:“在下還是覺得此案雖有故意傷人之嫌,但致死卻是失手,所以應判發配邊疆才對。”
王榜眼一瞪眼睛,“他擅闖民宅,主動出手,已經是故意而為,並不是街頭偶遇相搏致死,也並非因口角之利,對方隻是個門人,不知崔狀元‘並非故意失手致死’做何解釋?”
崔狀元連忙道:“有欠考慮、有欠考慮……但剖腹提議也萬不可為之。”
“幾位大人不必再爭論了。”秦懷平靜地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秦某心中有愧,若能一死以求解脫,也算無憾。”言下之意,竟已放棄了任何機會。
秦夫人聽了這些話,倒出奇地平靜起來,抹幹了眼淚繼續用帕子給秦懷擦著手,又擦擦臉,最後理了理他的頭發,“你說得對,做錯事是要承擔的。”
王榜眼點點頭,“你這種態度倒還值得人尊敬,張鐵因你而死,你若再百般狡辯,和窮凶極惡之徒又有何分別?死者已矣,讓他安息吧。”
秦懷略一頷首,“勞煩諸位大人送我娘出去,我有些話想和蘇絡交代。”
或許是秦懷配合的態度令王榜眼滿意,他示意獄卒開了牢門讓蘇絡進去,以示自己也不是無情之人。
周崇文看著蘇絡和秦懷的目光略有些複雜,想開口與蘇絡說些什麼,見蘇絡一雙眼睛隻盯在秦懷身上,張了張嘴,又把話咽回去,低著著隨著王榜眼他們走了。
獄卒開了門後讓蘇絡進去,而後又把門鎖起,交代道:“一會說完了就喊我,我在門口聽得到。”
蘇絡道了謝,等那獄卒走得遠了,還沒等她有什麼動作,秦懷已伸手將蘇絡攬進懷中,不像上次隔著柵欄,這次的擁抱真實而難舍,秦懷用臉頰摩挲著蘇絡的鬢發,手臂漸漸收緊。
“以後……別再來看我了。”秦懷的聲音低啞得可怕,“別讓我再見到你,別讓我再想你。”
蘇絡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再次決堤而出,她反擁著秦懷,抱得緊緊的,同時用力地搖頭,“我偏要來,偏讓你記著我,偏讓你忘不了我……”
秦懷放開蘇絡,望著她的眼睛,抹去她臉上的淚痕,“那樣我會舍不得死的,你會對我這麼殘忍麼?”
蘇絡猛地推開他,“是我對你殘忍,還是你對我殘忍?你不是認罪,你根本就是一心求死!你守著十年前的怨恨不肯放手,萬燕歸要你十年,你就還他十年;他要你性命,你就真的打算還他性命!你根本不在乎你死了以後我會不會傷心難過;根本就不在乎我為了想救你,跑了多少路說了多少話!自從你出事我連覺也睡不安移,吃不下喝不下,就是想救你,結果你根本不在乎!你隻想著自己能不能解脫,萬燕歸肯不肯放下這段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