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相識，貴在相知，人之相知，貴在知心。江兄，你我與之如何？”
洛相南坐在窗邊瞧著外頭灰蒙蒙地掀不起一丁點兒波瀾地潭水，語氣期待問著江思年。
“當如何？你我十年之久為相識，同吃同睡廢寢忘食讀書為相知，而知心二字，相南你問自己即可，你覺著知道便是知道。”
江思年一隻手捧著一卷書邊看邊回答著，另一隻手還不忘將洛相南身旁的窗戶合上，囑咐道：“秋日裏無風也是寒。”
洛相南“哦”了一聲，隨手挑了件江思年昨夜收進來的衣裳披在肩上，江思年抬眼瞧了他一眼，皺著眉搖搖頭，繼續看著書，嘴裏念念有詞。
洛相南聽著舒心，閉著眼睛跟著一起輕聲念著：“源不深而望流之遠，根不固而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安，臣雖下愚，知其不可，而況於明哲乎？人君當神器之重......”
書到情深處則忘乎所在之境，洛相南也從開始的跟讀背誦變得富有感情，聲音愈發洪亮，所讀憤恨之處還不忘與江思年長談排解。
江思年眼看著洛相南越說越氣，抬手在他的肩上按揉起來，勸誡道：“講國策，憂民之所憂、哀民之所哀，是好事，不過考試終歸是考試，情緒沒有價值。”
洛相南“嗯”了聲，垂下眸子，他無法忘懷那場讓他家破人亡的逃難，官匪勾結、民不聊生。
他的家在寧縣江對岸的洛家村裏，從前父親捕魚幹碼頭養活一大家子，後來不知哪裏多出來這麼一夥兒肆意妄為的水匪，占碼頭、搶漁船商船，首當其害的就是洛家村。
屢次報官無果後，村長便集結村民們夜渡橫江前往寧縣避難，不料驚動水匪，在岸邊就折去一半村民，洛相南的父親會點功夫，同青壯一起保護了餘下幾十人，唯獨沒能救回洛相南的母親。
水匪為了泄恨，在大船可見範圍內，放肆張揚地糟踐著洛家村的女人孩子們，哭聲夾雜著誇張的享受聲響徹橫江大半宿......
“思年！相南！送榜了！送榜了！快來看！”
屋外的天空隨著太陽升起格外耀眼，梧水村的村長聲音欣慰和激動，嗓子大到鄰居家的狗“汪汪”叫個不停。
“村長肯定是沒忍住看過了，我倆肯定過了。”洛相南懶洋洋地起身，抬手揉著眼睛，借機擦去眼角的淚。
江思年自是喜上眉梢，拿掉洛相南肩上披著的衣服，一下子就覺得他清爽許多。
“意料之內，以你我二人才華得此結果是應得。”江思年扔掉書，一下子就從書中脫離出來。
天大的喜事，再不慶祝、光忙著看書那可就晦氣了。
“來了！”江思年推開屋門，大吼著回應道。
村長哪裏是按捺地住的？自然是推開了江思年的小院門大步就走了過來，攤開手裏的榜單，精準地戳在“洛相南”和“江思年”上。
“我們梧水村六個組，這麼多年出息的人少之又少，你二人又一同考中舉人，縣裏都是帶著獎賞來的，大家都跟著沾光呢！你們也收拾收拾該回村裏了，大家都忙著開席呢！”
說罷，村長又小心將榜單卷起來拿好，把江思年和洛相南往屋子裏推，囑咐又囑咐道：“你們快些收拾！”
二位秀才相視而笑，老老實實進屋子收拾衣裳了。
這間小院是村裏人專門給他們兩個讀書人搭建的小木屋，為的就是讓他們出人頭地。
“你說我二人是不是太優秀了些？多少人年過半百都還在考秀才，更有甚者在中舉就花了一輩子。”洛相南邊疊衣服邊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