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後半夜溫差大。周逾搬出一口白天來不及打開的箱子。埋頭翻找。他拿出一件嶄新的亞麻質地男士長袖西裝。小心翼翼地沿著脖頸往下,把睡著的女孩圍了個嚴實。
蓋好衣服,他又犯了難。柳小妙的宿舍區夜裏十一點就不讓進車。淩晨兩點半,還有繼續開的必要嗎?
在車裏躺一小會還湊合。睡到天亮是很不合適的。開窗會冷。關窗吹空調,時間長了容易中毒。
略作思考,他毫不猶豫地在路口調頭,朝著清華園的方向奔去了。
後半夜。校內招待所前台,值班的女孩正在伏桌打盹。電話鈴驟然響起。
“喂,訂房間。306號和307號可以嗎?”聲音很熟悉。房間號更熟悉。
“啊?周先生?我記得上次半夜下來訂房的也是您呢。”前台女孩驚訝地捂住嘴,回過神又偷偷地笑。“您又帶女朋友來住啦?兩個人開一間唄。住兩間多浪費。”
“別急,還遠沒到那一步。”周逾的呼吸一緊,頭一暈,居然就稀裏糊塗地說出了口。引得接電話的東北女孩又是一陣笑。
“行,我盼著哪天你倆隻開一間呢。”
車開到了校園林蔭道上。紫荊公寓的樓大半還亮著燈。作為過來人,周逾無奈地苦笑。自己過去當學生是夜貓子,天天發誓要早睡。沒想到工作了,反而成了資深夜貓子。
夜貓子們都不一定蹲在房裏。趁著天還沒有特別冷,不少年輕情侶抓緊黎明前的時光在約會。
車停了。周逾看著熟睡的柳小妙,不忍心喊醒。他猶豫著是該抱起來,還是要背起來。
她是在吃東西的過程中睡著的。如果仰麵抱起,會不會嘴裏的食物會滑落到氣管,引起窒息?為了保證安全,他和上回一樣,把人托到背上。
從紫荊公寓到招待所的一段路,路燈照得很明亮。馬晨陽和翟佳佳剛剛從校外看完一場電影回來,戀戀不舍地在博士後公寓樓前分別。
“咦?”翟佳佳忽地扭過頭,指著前邊的一個人影悄悄地說:“那個男的不是你辦公室的小周嗎?他好像背著個女孩!”
“哎呀,還真是!”馬晨陽的睡意一下跑光,“佳佳先回去休息。我明兒問問小周,看看他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招待所的玻璃門自動打開。周逾背著柳小妙剛剛踏進來,就撞見了正在辦理住宿的人。不是一個,是一大堆。
係裏明天上午在國際報告廳舉行學術大會。歐美的專家們來得遲,剛下飛機。有時差,根本睡不著。精神抖擻地用英語在交流學術問題。
有四個麵孔,他是熟悉的。這幾年常常從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來的威爾遜教授,賓夕法尼亞大學的麥考利教授,還有兩名麻省理工大學的華人教授。
前台的姑娘熱情地招呼:“周先生!背著多別扭,抱著多好。你和她都舒服。”
周逾忐忑又尷尬地站著。心裏祈禱他們不要懂中國話。畢竟明天還要在一起開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