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關外。
一道天險鋪開,兩隘風景秀美,清流縈繞於重山疊嶂,草木茂盛間自有花鳥翠鳴。
山巒峰頭,一個老和尚領著一個小和尚正在嚐食野草。
那老和尚看上去像是已年近古稀,無須無發,滿臉褶皺,卻精神爍朗,行動舉止,全無半點拖滯的感覺。
同他隨行的小和尚也就七八歲的樣子,長得眉清目秀,臉似美玉般,背著個小藥簍,舉手投足,音容笑語,皆顯靈動。
“師傅,好累啊……”
小和尚抱怨。
“師傅今年七十一了,都不覺得累,你正當壯年,怎麼這麼不經累。”
老和尚依然往前走。
“人家才七歲……”
小和尚嘟嘴。
“七歲就不小了,想當初為師七歲的時候,已經能挑水做飯了。”
“我還背著簍子呢!要不你來背。”
“你怎麼還跟為師討價還價……”老和尚撓撓禿頭,看到小和尚耍賴的樣子,露出一臉寵溺無奈何的笑來:“罷了,先休息一下,一會再走。”
小和尚心情刹時變好,解下身後簍子來,拾出兩枚青青的果子,先遞給老和尚一枚,自取一枚往胸前一擦,張口便啃,邊吃邊問:“師傅,山上真有無根草這種東西嗎?”
“你星寒師傅說有,自然是有的。”
“那無根草真有那麼神奇嗎?”
“也談不上神奇,無根草又不能治病,隻是把這東西與地黃為伍,搗碎了敷在頭上可以永遠不長頭發……”
“頭發不好嗎?”
“咱們行走江湖,留這三千煩惱絲,野火燒盡,春風又生,好生麻煩啊,不如來個一次幹淨。”
“可師傅不是說咱們是假和尚麼?”
老和尚又摸摸禿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皆是虛的。最關鍵的問題是,剃頭頻繁,咱爺倆又不懂剃頭手藝,長此以往,得花多少銀子啊。”
小和尚像是悟到其中道理,深以為然,點頭說:“等師傅尋到了無根草,也幫徒兒用上吧,那就可以省下兩份銀子了。”
老和尚仰頭一笑,言道:“可是你是個丫頭,不然未嚐不可。”
“丫頭怎麼了?”
老和尚又是一笑,“以前讓你這般,是為了好去寺廟掛單討飯吃,如今你漸漸大了,眉眼間已經然藏不住那股女兒氣,也該是讓你蓄發‘還俗’了。”
“我偏要用,師傅用的我都要用。”
“不行。”老和尚板了下臉。
小和尚一聽,反倒比老和尚更氣,將手中果核丟了,背上小藥簍氣鼓著嘴便往山上走。
老和尚忙起身追她。邊笑陪道:“天晴,為師這話可不是嫌棄你啊。”
“那你讓不讓我用無根草?”
“別的師傅都能依你,隻是這樁不行。”
“那我就再也不叫你師傅了。”
老和尚被這小丫頭難為得頗有些抓耳撓腮,無計可施的樣子,正愁間,忽聽山下傳來異響。
那聲音遠處聽來似有鏗鏘之勢,沿著山坡處往山下官道看,不過多時,走來一隊人馬。
遠遠看去,旌旗揚揚,來人皆騎高頭大馬,手持金戈,身披鐵甲,個個威武雄壯,氣勢攝人。
大軍從南向北蕩蕩而來,綿綿不絕,把整個官道充塞的再無牛馬之隙。
“師傅,這些是什麼人?”
小和尚好奇的忍不住發問,忘了剛才不再喊他師傅的賭誓。
老和尚站起身來,立於高處,灰袍於風中激蕩,他目色凝重,答道:“此乃大明軍隊,前麵這支部隊,便是我大明蕩除韃虜,掃清華夏的無敵騎兵。”
小和尚還不曾回話,老和尚又道:“我們靠近些看看。”
說罷躍下高石,一把抱起小和尚,一步登出,便離地四五丈,山勢陡險,他竟如履平地,眨眼間,已在百丈之外,身形之快,簡直如翩鴻一閃,令人咂舌。
兩人離得近了些,看得清楚,更覺得這支隊伍兵士精銳強盛,意氣飽滿。
這時先頭部隊已經走過去,隨之後來的是大批數不盡的步兵。
未多時,中軍攢動,一隊與眾不同的人馬過來,前後盡是紅羅傘蓋,揚幡鼓幟,一杆明黃大纛高聳入雲。
有一人騎戰馬居於其中,那人身穿紫袍,內襯銀甲,足蹬戰靴,腰懸寶劍,跨下馬,蹄如飛影,目若龍晴,堪是神馬一般。
在他四周,前後左右各有數十名佩劍持戟的衛士,最為惹人注目的是他前方四騎,這四個人分別戴著鐵麵具,上鐫龍獅虎狼,怒目獠牙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