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女推銷員之死》（下）
19功敗垂成
翌日下午兩點半，亞妹親自把秦正堂和小孫送上火車，直到火車快啟動時，趙三寸還沒來。二人心頭不約而同襲過不良預感。秦正堂神色緊張地說：
“莫非趙三寸出了事?”
亞妹說：
“我看這姓趙的是個色鬼，來到這花花世界，難保他不弄出點事端。”
秦正堂當機立斷，讓小孫先回，他下車，在廣州等趙三寸。亞妹也覺得有這個必要，因為趙三寸握有重大機密。於是辦了退票手續。
等了兩天，趙三寸蹤跡全無，這可急壞了秦正堂和亞妹。
龍七掛來電話，讓亞妹回公司開會。
皇冠車載著亞妹到公司，車卻不停在公司辦公樓，而拉她去一個秘密的去處。下了車，進入地下室，黑布蒙住了她的雙眼，兩個舉動粗魯的漢子一左一右挾著她東轉西轉，眼前忽明忽暗。這在幹什麼?欲強暴她?當蒙眼黑布揭開後，她看清眼前是個麵臨大海的山洞，似乎不在本鄉界內。那兩個蒙麵漢子也不象是本鄉人，許是龍七雇用的打手和保鏢。
進到幽深的洞的盡頭，一床髒被褥上蜷縮著一個人，五花大綁，血肉模糊。亞妹借著微弱的光線，扳過那人的頭辨認，那人轉動老鼠眼，癡呆混濁，嘴唇腫得發亮，已難吐隻言片語。亞妹驚叫一聲：
“啊——趙三寸!”
這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在天明時分，為愛情弄得疲倦的素素酣睡未醒，趙三寸寫了張紙條塞在她手心，揭開浴巾被，又在她的光身子上溜了一遍，才心滿意足地離開旅社，溜之大吉。
素素蘇醒後，沒見了趙先生，慌了。展看手心的紙條，上寫著幾句話：
小姐：
謝謝你賜給我幸福的一夜。我要搭飛機去上海談生意，恐驚爾美夢，故不辭而別。大麵額美金不好找補，住宿費煩你結清，後會有期!
吻你
趙三寸即日
素素象貴婦人一般慵懶地擁被讀這留言條，愈看愈不對勁，再看枕頭下壓的那串名貴的珍珠項鏈，竟是不值三五元的玻璃製品。她畢竟不是十足的傻瓜，前後一思量，斷定這澳門大商人是冒牌貨。
她罵道：他媽的，占了姑奶奶的便宜，還代他付住宿費。她身子有些疼。這筆生意虧了，她想。
當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公司時，腦瓜一亮：趙三寸真是冒牌貨，公司不更虧麼?這一重大發現不可轉換成金錢麼?
她去向龍經理報告。
她無什麼羞恥感，開門見山：
“龍經理，昨日晚我見了澳門天賜公司經理趙三寸，因為他許諾帶我去澳門。”
“去和他睡覺的?”龍七鄙棄這女人，“賤!”
“睡覺又怎麼樣?問題是這一覺睡得值。我出售一個重要情報，500元，怎麼樣?”
“先說嘛!”
“不，先付錢!”
“那要看情報是否重要，先給你100元，講吧!”
於是素素講了前後經過，並下了結論，又嚇唬說：
“你上當進了8000隻骨灰匣，我斷定賣不脫!就是鎮海公司的人死10次，也睡不完這些骨灰匣。”
龍七暴跳如雷，飛起一隻茶杯，將剛買的北極星牌石英電子鍾砸個粉碎，他恨不得把趙三寸馬上抓回來食肉寢皮。名聲赫赫的經理栽在一個小騙子手裏，往後還咋頂天立地?
他估計當日3點前趙三寸會去火車站，很明顯，他和秦正堂是一夥的。
一輛皇冠車和汽車大賽奪魁一般，飛速駛向火車站。在入口處他認出了趙三寸，朝雇用的兩個打手努努嘴。這兩個在公安局三出三進的爛仔走近趙三寸：“朋友，你們秦經理在那邊等你呢!”趙三寸被二人抓住胳膊掀進了皇冠車。
趙三寸受不了酷刑，全招供了，並牽連上了亞妹。
亞妹知道計謀已經暴露。
那兩人給亞妹眼睛蒙上黑布，將她帶到一個地下室。黴氣嗆鼻。昏慘慘的燈光照著龍七氣歪了的臉。
“亞妹，你還有什麼說的麼?”
“啥也不說。”亞妹緊咬著嘴唇，坐在和龍七相對的靠椅上。
“公司待你不薄，身為公司經理的我對你一直崇拜和愛慕，沒想到你吃裏扒外，設計危害公司的利益，你知錯麼?”
亞妹沉住氣，希望能用語言勸動他改邪歸正，她平靜地說：
“龍七，從前我一直把你當作經濟界的強人，崇拜過你，並為你打開了推銷工作的新局麵。這次我去巴縣收款，目睹了我們以鄰為壑、牟取暴利，不惜坑蒙拐騙，給巴縣人民、巴縣公司的同仁帶來那麼大的痛苦!你知道麼?他們至今還有數十戶人家住岩洞，還有一家3口共一條褲子，一家5口共一床棉被，還有的家全部家產隻值我們待客宴席上的一盤燒乳豬……巴縣人民為了致富，他們勒緊褲腰帶，有的獻出家傳珍寶，有的變賣自己食用的雞蛋，有的姑娘甚至拿出訂婚手鐲，各機關緊縮開支動員一切力量積資120萬，我們利用了秦經理的不懂行，輕而易舉地吞噬了巴縣人民的血汗。我們能這麼做生意麼?龍七，你想想!你當過心地單純的少先隊員，如今又在黨，不覺得慚愧嗎?”
亞妹顯然很激動。她一口氣說完，希望能撥動他的心弦。龍七麵現愧色，但轉瞬即逝，冷冷地說；
“你講的這些和你設的騙局有啥關係?”
“我知道你現在隻認錢，把錢叫大爺，不會改弦易轍。我出自良心上的責備，鋌而走險。這樣雙方擺平了!我設法賣掉那些骨灰匣，巴縣損益兩抵略有賺頭，我們公司也不會吃虧。”龍七入迷途太深，又剛愎自用，亞妹的話一句也聽不進，用威脅的口吻說：
“事已至此，你看咋辦?”
亞妹豁出去了。害怕也救不了自己。她口氣嚴厲地說：
“龍七，你私設公堂，已觸犯刑律。你快放了趙三寸，向他道歉，雙方私了，不然你這黨員、經理都得擼。”
“我要不放呢?”
“我要控告你。我是幹證。除非你弄死我，但你也活不了。”
“你不也犯了詐騙罪嗎?”
亞妹氣憤地說：
“我和你都該去蹲班房，去懺悔，最好槍斃，那這世界上會減少一些麻煩。”
龍七手有些抖抖縮縮。他覺得亞妹在無情地傷害他，又為亞妹的強硬暗自驚詫。為了公司的利益得從秦正堂手中奪回合同書和50萬元現金。他不敢訴諸法律，那批彩電來路不明，偽造的證件騙得過秦正堂騙不過海關譚關長還有工商部門。他派的人正在廣州城搜尋秦正堂。亞妹也估計到這一點，為秦正堂的安全擔心。她對龍七的感情留下的隻是厭惡仇恨，將自己的命運已交給那位北方的男子漢。龍七對亞妹那片摯情也被骨灰匣事件埋葬了，但他是強人，豈能屈服於女流之輩?他對亞妹仍難割舍。她畢竟是鎮海村的一枝花，而他是鎮海村的賜福者，是振興家鄉並向外擴張的“希特勒”，是戰功卓著的“拿破侖”，失去亞妹會讓人小看。亞妹是他的。他對亞妹的留戀其全部內容是zhan有。
望著落入陷阱的亞妹，龍七又不惱不怒了，如今不正是zhan有她的好時機麼?
龍七最後說：
“亞妹，什麼良心道德問題留著以後討論吧，請相信我龍七，我仍然愛你，自然得為你的安全負責。在巴縣百姓眼中你是江姐，在鎮海百姓眼中你是甫誌高，他們會弄死你的。你這以後的3個月內哪兒也別去，就住在我的別墅裏，我派人保護你。你家裏方麵我去告訴，我會幫你安排好你父母的生活，老人還盼著我當他們的女婿呢!”
20在龍經理的別墅裏
龍七親自送亞妹去他的別墅。他給她準備了充足的食物和飲料，並告訴她枕頭下還壓著幾十冊走私進來的畫冊，聊以消遣。他陪她坐了一個多小時說了些關於電影方麵的閑話。臨走時對兩個打手說：
“小金、小胡，你們要好好照顧亞妹，不要為難她。”
“是，經理!”
他告訴亞妹：“他們是公司雇的臨時工。”
亞妹試著離開別墅，小金、小胡便來幹涉。她知道自己已被軟禁。
她為秦正堂的安全擔心，心裏念叨：正堂，快走吧!快飛走吧!越快越好!她知道正堂不見著她的麵、不找回趙三寸是不會離開廣州的。
度過了難熬的一夜。對鏡梳妝，一夜間憔悴了許多。得想法離開別墅，見著正堂，讓他快走。
龍七駕著皇冠來了，給亞妹送來一架電子琴：
“雅馬哈牌的，3千元一台，這是我送給你的。亞妹，但願你在這裏生活愉快!”
龍七在討她的歡心。他遞給亞妹琴箱的鑰匙，滿臉堆笑。亞妹閃過一個念頭，一個龍七未覺察的念頭：她要利用龍七對她的感情，拯救自己傾心相愛的人。她笑著接過鑰匙，並接受他的暗示伸手讓他親吻。
“過得好麼?”
“隻是急得很。”
“我會常來陪陪你。”
“龍七，”她削了一隻新鮮水果送到龍七嘴邊，“你是企圖金屋藏嬌呢還是軟禁我?”
“哈哈哈，亞妹對我還是有點兒意思。怎麼會軟禁亞妹呢?我是一個小小公司經理那有這個權力。亞妹，我不得不把實話告訴你：支部江書記和公司領導班子開了會，大多數人主張開除你，我拚力保全，最後決定讓你停職反省3個月，隻要認識了錯誤，可提前複職，仍當推銷員。”
“真是這樣?”
“不哄你。”
“我是自由的?”
“當然。”
“那我想去廣州兜兜風，並借你的皇冠用一下。”
“這個……”龍七沉吟片刻。皺眉之間又想了條奸計，爽快地答應：“好吧，借給你!”
“我下午8點用。”
“我7點50分給你車。”
“謝謝你!”
龍七的爽快使亞妹大惑莫解。8點驅車進廣州城時他並沒派人跟車。為了防止跟蹤，亞妹進廣州城後故意走循環路，兜了個大圈子，才將車開進一條不起眼的小街，在星星旅社門前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