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被遍身的痱子所困擾,特別是脖頸、腋下和襠部,那些積聚汗水又不易散熱的地方,痱子瘋狂地生長,由星星點點到連成片,形成隆起的“痱子台地”。衣服穿得已不能再減了。二人都穿著褲衩,金花上身多了一件護不住肚臍的小衣。
“你這該死的東西,逃也不選一個好地方!”金花揮著拳頭對小黎說。她像瘋狂的悍婦,嘮叨個沒完沒了。
小黎沒好氣地說:“你這個好鬥的女人,又大發雌威!”
“不許你侮辱我!”她打了他幾拳。
“我理解你,金花!”小黎用手輕輕撫mo她的肩背。“咬牙熬過這幾天,氣候會變好的。”
“要不是有個鬼男人,我會一絲不掛。”她掀起上衣,露出已被痱子填平了的乳溝,那兒紅腫得厲害,局部已化膿。
他想了想,摘來一片蕉葉,塞在她的上衣下。金花的燥火熄滅了,將他的手壓在自己胸口上。小黎已聽見她怦怦的心跳。她眉目含情地望著小黎,笑道:“老實說,我上島頭一天,你把我弄昏迷了,對我動手動腳沒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隻有白癡才對你那美麗的身體無動於衷。”小黎抽回手,抱著肘凝視著她。“海浪鼓開了你所有的紐扣,我可飽了眼福。”
金花心裏覺得快活。“你這個流氓!猥褻女青年,判你充軍南沙。”她笑著說。
小黎上前吻她。心想:還是愛最能改變一個人。他倆坐在椰樹下,一直談到夜的帷幕落下。
金花回到馬架內,脫得根紗不掛,以便讓汗水揮發。
到了後半夜,暴雨來了。一道道閃電在海麵如金蛇狂舞,一個個響雷在海麵爆炸。金花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雨,如置身瀑布之下。雨鞭劈著她健壯的胴體,她情不自禁地喊叫起來,痛快地呻吟。
透過雨簾,抬頭向高處看,椰樹下小黎正在“淋浴”,雙手擦著赤裸的身子。閃電的瞬間,她看見了那結實的脊背,那健美的軀體對她有很強的誘惑力。雨神繼續播雲布雨,強勁的海風撼動了大海,掀起滔天巨浪。浪腳已伸到馬架下,鄭和島一大半沒入海中,11級以上的颶風掀走了馬架。小黎驚叫一聲,便撲向金花,緊緊抱住她,將她壓倒在地,不然颶風會如同吹片樹葉一般將她吹走。似乎已到了世紀末日,全世界都在風暴中沉沒。他倆的意識已喪失,隻曉得緊緊擁抱在一起,身子緊貼著桌麵大一塊光滑平坦的岩石。雨後的鄭和島是何等情形,不去想它。二人都有一種出自本能的滿足。
東方熹微,風雨減弱。小黎更緊地擁抱她,感覺到懷中的軀體柔軟銷魂,如磁石一般吸引著他。金花用手撫mo著他,從脊背到腰肢。心中明白:什麼外在力量已沒法將她和他分開了。她感覺到小黎在全身顫栗。
“你還猶豫什麼?小黎!”她在他耳邊輕聲地說。
小黎明白了她的暗示:她已放棄了她的“防線”。金花的那種發自內心的柔情使得他通體發熱,發脹。他倆一直擁抱著,過了許久許久方才相互分開,站起身,四目相望,二人不由怦然心跳。
“我們已退到原始社會。金花,得穿上遮羞布,開始我們的救災工作。我想我們先得有一張像樣的婚床。”小黎含笑說道。
“那是當然!”金花飛去一個媚眼。
此後不久,黎明亮的漁船第三次光顧鄭和島,送來了淡水、糧食、燃料和日用品,還有“最新消息”。那漁家漢子喜滋滋地說:“‘四人幫’倒啦!倒啦!全國人民像過節一般高興。”
金花忘情地抱住了小黎,跳躍著說:“這消息太好了!太好了!”
“是的。”黎明亮張著大嘴岔樂嗬嗬地說:“你們的苦日子快到頭了。”
金花由於喜悅,眸子亮晶晶的,臉紅撲撲的,更顯得迷人。她不假思索地說:“小黎,我們馬上隨大哥的船回海南島,再回北京。”
小黎一言不發,仍在讀大哥帶來的報刊。
“你啥時變得深沉了,”金花生氣地奪下他手中的報紙。“這天大的喜事,無動於衷,真是個怪人!”
小黎抱著膀子說:“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可我們還暫時不能回去。當然,廣場事件的平反隻是個時間問題。”
黎明亮胸有成竹地說:“我也覺得不要急於回去。金花,別急,再等等看!”
金花說:“唔,我忘了小黎是被通緝的逃犯。那我先寫封信給我們局的羅組長,探探他的口風,若不再追究,我們就回去。好麼?”
“好吧。”小黎的回答有些無可奈何。“實在說,我沒有理由留你在荒島上受罪,金花!要麼,你先回去吧!”
黎明亮瞪了弟弟一眼,“秤不離砣,公不離婆。金花是你老婆,你憑啥趕她走?”又和顏悅色地對金花說:“我說的對不對?”
“很對,哥!”金花說:“你幫我郵封信給羅組長。”
黎明亮回海南島郵發了金花的信,半個月後那信便到了羅組長手中。失蹤的金花又有了消息,羅組長焉能不喜?但一查地圖,不禁嚇了一跳,金花咋去了那麼遙遠的海區?他百思不得其解。這些天複查“廣場事件”的案子忙得不可開交,哪有餘力操心金花?何況這女子是和“四人幫”有牽連的一位上級指令調來的,那人已倒,金花便跌了身價。羅組長將她的信扔進了字紙簍。
尾聲
幾個月來,黎明亮又多次來到鄭和島為黎明華和金花送來生活用品,每次都帶來令他們振奮的好消息。帶來的報紙上批判“四人幫”罪行的文章,他們都一篇篇認真地閱讀,特別是看到一篇上海上演了一出《於無聲處》的話劇的報道,更是欣喜若狂。這篇報道稱群眾在天安門廣場悼念周總理是革命行動,是敲響了“四人幫”的喪鍾!黎明華對金花說:“我們的預言不久就要實現了,*的平反已為時不遠了!”金花指著他的鼻子說:“好一個偉大的預言家。”
果然不出所料,一個多月後,*平反了,黎明亮駕船來接他的弟弟和弟媳。當他們登上漁船,起錨向大陸駛去,望著漸去漸遠最終從視線中消失的鄭和島,小黎哲人一般緩緩地說:“兩年半時間在鄭和島,我失去了許多,也獲得了許多……”金花靠在他的肩頭,輕聲說了一句:“我也一樣,不是麼?”小黎用手按著金花的腹部,他知道,那裏正孕育著一個南沙的小公民……
(1994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