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謹你有身孕了。”此話說得突然,聽的人也覺得突然,思考反應不及。

這是她未曾料到的,整個人顯得非常慌張。她做好了心裏準備去麵對死亡,卻沒有做好心裏準備去迎接新生,一個屬於她的生命。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好像孤身行走的旅人,突然收到了上天的禮物,她曾經親手斬斷了與這世間的羈絆,這羈絆卻又以另一種方式來到了她的身邊。

公子越久違地在她的臉上看到了笑容,不是客氣,也不是虛意,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她對於這個出現的小生命報以無比的期待。

他有些不忍心了,不忍心告訴她這個孩子根本就來不到這個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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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元五年初,碧波煙雨樓。

碧樓坐落於風林火湖之上,原本倒也稱不上是“樓”,隻因它也不過隻有兩層,看上去最多也就是誰家的雙層小苑罷了。

後來,風林火湖湖水溢出,故而加蓋至今日的九層,最下麵的兩層均已被水沒過。

正值年初,人們早已沉浸在節日與團聚的喜悅當中,隻有這裏,氣氛截然相反。

九層樓上,阿謹雙膝跪地,低眉沉肩,那時的她看上去還是個健康、精神的人,雖是跪在地上,也難掩傲氣,哪似現在這般,病弱卑微。若說她還有殘存的一絲驕傲,便隻因公子越小心翼翼將她護在身邊罷。

在她的兩側,各站著一人,左邊那人一身的書生氣,手中執一鐵筆,匆匆記錄著什麽;右側一人,發髻朝天,本應是個精神的麵貌,此刻卻是無光無彩,腰後跨著的橫刀也耷拉在側。

在阿謹的麵前,還有一人,發不束帶,隻隨意用木簪一挽,顯得有些慵懶,紅衣黑裳,麵目又顯清冷。

此人看上去不過三八年華,比之阿謹還要小一些,可她身上那種不怒自威的氣質卻已是十足。

“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不後悔?”

“不後悔。”

阿謹將手中的玉笛雙手奉上,便是決意如此。

青鸞,是師傅傳給她的,師傅總說,女孩子不管武功多高,心思多深,智慧多勝,總是要給自己留一後手的,於是便設計了這支青鸞玉笛。師傅雖是男兒,卻比身為女子的她更要細心。

接收到跪地之人的決絕之心,孟子語看了眼右側之人,那人便心領神會,接道:“碧波樓人,非逐,不得離,擅離者,外者廢去武功,內者飲啞藥、剜雙眼,再廢去武功,如此離樓,便不會說出不該說的秘密。”

此間停頓,後又接道:“青龍掌判,朱雀掌刑,受刑人:碧樓四方使朱雀,司徒謹;行刑人......”

他看了一眼對麵的人,呼出一口氣,“朱雀門人,司徒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