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死嗎?

下一秒,他回身直奔到廚房,倒水遞過去。又撲到電話旁,開始撥120的號碼。

許添寶麵孔通紅,幹嘔出一臉眼淚鼻水。

可能是福大命大,這檔口被拍著背,又噦了兩記,真吐出了凝膠樣的東西。再拿水順了順喉嚨,覺得通暢了、好了,撿回一條命,後知後覺大哭起來。

於敏反而不敢哭了,和他確認:“好了?寶寶咽下去了?咽下去了,是嗎?”

許添寶點頭,兩人相擁而泣。

許添誼蹲在茶幾旁的座機前,剛撥通120的電話。他聽清身後的動靜,沉默半秒,把電話掛了。

趁此無人關心的空隙,他跑到了衛生間裏。

那種感覺又浮了上來,他不能在媽媽麵前露出醜態。

快,找點什麽轉移注意力。

許添誼催促自己,看肥皂盒,看牙膏,又打開櫥櫃,看洗衣粉的用途說明。若不慎入眼,請立即用大量流動清水衝洗……

身體的不適感越發嚴重,他靠著牆滑下去,蜷縮了起來。

無助之際,許添誼兀自想到賀之昭。

在他的潛意識中,賀之昭是個很特殊的存在。像灰蒙蒙的海麵突兀、但明亮的燈塔。僅一盞,但足以點亮人生。

要想些能讓心情變好的東西。

可是為什麽要想賀之昭呢?賀之昭沒什麽好的,是個非常遲鈍的笨蛋,什麽都不懂。

對,賀之昭是笨蛋。

就像魔法的咒語顯靈,也可能因此滿腦子是賀之昭,的確有了用處,那種要呼吸不過來的感覺又逐漸退卻了。像潮水退回了安全線內。

許添誼緩了緩,若無其事地從衛生間走了出去。

因為這突發情況,那晚的飯桌上,沒人說許添誼考砸的事情,也沒人說許添寶噎住的事情。這兩件事像捆綁在一起,都揭過了。除了從此以後,家裏再也沒見過果凍。

唯獨漏掉一件。於敏還沒給那張卷子簽名。

許添誼當然不敢自找不快,但沒有簽名也過不了老師檢查那關,逼至絕境,想到自行偽造。

這一晚他在彈簧床上打著手電筒,對著以前卷子上於敏的簽名描摹了很多遍,再拿著簿子試著獨自簽。

最後落實成果時太緊張。以往敏字最後一捺都顯得飄逸,他簽得頓挫。

第二天一早交上去,惴惴不安等了一天。臨放學時,莊老師將檢查完的數學卷子重發下來,在分數旁打了新鮮日期,又將那七張滿分的卷子釘在了教室後麵的黑板牆上,以供大家學習瞻仰。

許添誼知道算是僥幸通過了,心中大石頭落地。

他在人群中仰起頭,看牆上賀之昭名字旁那工整的“薑連清”,然後看答卷,紅色的對勾如同浮世繪上連綿的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