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垂首而立,一片死靜,直到龍椅下旁的宮人一聲尖利的“跪——”之後。
烏憬才慌然想到什麽,看向最前麵執著白玉笏板,長身玉立的那人。
他下意識屏住一口氣。
在瞧見寧輕鴻當真朝他跪下去時,烏憬整個人都快從龍椅上跳起來了,硬生生忍住,隻是微微瑟縮了下身體。
他有病吧?!
烏憬壓抑到極點,便是渾然的怒火跟悶氣。
這人是不是撞到腦子撞瘋了?
下了朝後他真的不會被寧輕鴻給滅口嗎?
烏憬氣悶得抿住唇,看著即便是跪,也跪得不疾不徐的鶴補官袍之人,像是這上朝的跪姿都有個章程一般,每一步都是不失分毫氣度的淡然。
令人無端覺得毛骨悚然。
烏憬微微睜大眼,心中說不出的滋味,不知是震亦是驚,卻隱隱覺得,原本在他麵前清晰可見的九千歲像蓋了一層迷霧一般,讓人抓摸不透。
你原以為他本是那樣的人,卻親眼看見他做了印象中他永遠不會做的事。
他可以不跪,也有這個權力,卻仍是跪了。
一陣耳鳴——
烏憬一時聽不見其餘的聲音,耳中明明紛亂又嘈雜,卻帶著一股讓人心驚膽顫的空寂。
片刻,才聽到跪伏在地的百官說了句“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宮人又是一道尖利,“起——”
百官便重新直立起身。
寧輕鴻拂了拂袖袍,如往日般,很平靜地道,“諸官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其餘人卻並不像他那麽平靜。
左相幾乎立刻就道,“陛下今日怎會上朝?”
寧輕鴻笑,“左相此話,莫非是不想在早朝上見到陛下?”
左相一句“你放屁”都要憋出來了,重重冷哼一聲,殷切地看向上首的天子,“陛下!光晟臨死曾言,第一莫作,第二莫休。”
要麽不做,要麽做了就做到底。
左相長揖,“陛下今日既然前來議朝事,那此後也萬萬不可突然作廢。”他重聲,“尤其莫要聽信奸佞小人之語。”
“此時大周百廢待興,正是需要陛下決策之時!”
左相拳拳之心,表達得淋漓盡致。
可惜了,天子是個傻的。
烏憬深深低下頭,全當自己是個透明人,就像寧輕鴻說的,什麽都不用聽,什麽都不用看,什麽都不用說。
借著長袍寬袖,把手縮在裏麵,很認真地盯著袖擺上的花紋看。
“陛下——!”
左相又一聲長歎。
烏憬緊張地摳手。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