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女孩兒哭得停不下來,才開口說了幾個字,便咳了起來。
池長庭忙拍著她的背脊,連聲道:“爹爹不死、爹爹不死,爹爹一定保護好自己!”
她咳了半天,又拉著他哭道:“你不要去……不要去那裏……”
池長庭歎了一聲,將她的腦袋按在胸口,低聲道:“阿棠別怕,爹爹一定不會再丟下你,爹爹向你保證,向你娘保證!”
這樣的保證完全不能讓她滿意,她一麵搖頭,一麵反覆哭道:“不要去……你不要去……”
池長庭又歎了一聲,沒有再試圖給出什麽承諾,隻是沉默地拍撫著她的背脊。
他不可能不去。
外放吳郡六年,為的就是這一刻的收網。
他不能不去。
隻是這次,他一定要全身而退!
女孩兒終於哭得累極睡了過去。
池長庭將她抱回錦年院,囑咐了幾句後,步履沉重地回到了書房。
一個人靜靜地待了一個時辰,起身,洗漱,滅燈。
黑暗中換上夜行衣,推窗而出。
陸府芳塵院的書房中,燭火未滅。
“殿下!”落地行禮。
李儼負手站在窗前,神色淡淡。
池小姑娘拿了蝴蝶簪回去,池太守難免要來興師問罪一番,他早就料到了,正好,他也有事要同池長庭交代下——
“太子儀仗將出京城,隨行人等不知由誰負責?”池長庭問道。
李儼回頭看了他一眼,心中略略驚訝。
竟然不是來興師問罪?
“是東宮舍人聞禮。”李儼道。
池長庭眉心微蹙:“聞舍人似乎是吳興人氏?”
李儼眸光一動,端詳他片刻,道:“池卿何以惶惶不安?”
東宮屬臣固然都是太子一派,但年輕一些的官員更為忠誠,隻因他們的前程抱負都與年輕的儲君緊緊相係。
聞禮年方二十三,家族不顯,雖然祖籍吳興,卻早在祖輩就遷到了京兆,是李儼親自選拔出來的東宮舍人,不同於池長庭這樣的齊國公係,聞禮屬於東宮嫡係。
當然,齊國公是李儼的親舅舅,池長庭又與他素來交好,也是值得信任的。
但池長庭素來懂分寸,怎麽會冒然質疑聞禮?
“臣手裏的人自然知根知底,殿下帶出來的也必然是心腹,縱使有什麽不妥,也能應對及時,但太子儀仗出了京城後,就由聞舍人全權做主了,萬一有什麽意外——”池長庭雖然沒有說完,卻也表達得十分清楚了。
李儼心中略有不悅,道:“池卿以為會有什麽意外?”
池長庭坦然道:“提前泄露殿下行蹤,令姚無忌早有準備!”
吳興郡王姚無忌,正是李儼這次南下的目標。
當年太祖南征,曾得姚氏襄助,兵不血刃拿下江南,後來論功封了姚氏為吳興郡王,世襲罔替。
姚無忌則是第五代吳興郡王。
八年前,有人密報吳興郡王姚無忌有謀反之心,朝廷派了監察禦史穆鴻南下調查取證。
半年後,穆鴻於吳興郡烏墩寨遇水匪身亡,距離吳興王府所在的烏程縣不過三十餘裏。
後來姚無忌領兵屠了烏墩寨,上繳匪首百餘,結了這樁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