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陽直到半夜裏才醒,晚飯時候畢青本想叫他,但念他身上的傷勢需要休息,便沒叫他。
邵陽從床上起來,身上的疼痛減輕一半,心道:沒想到夫子教書育人有一套,對藥草也這麼有研究。
既無睡意便披上外衣打開房門,開門時發出的‘吱呀’聲再深夜裏格外響亮,四周靜寂一片,想必院裏的人都已熟睡,屋外正是:‘銀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雖不是端午節,月亮卻似玉盤般掛在夜空中,晚霞過後升起輕霧,輕輕薄薄,月落半空清麗脫俗,使人神清氣爽,霧罩滿園身心皆潤,院裏即便沒有燈籠也能隱隱約約看清事物,邵陽信步走進院中,身旁所有的事物都是灰色,仿佛自己遊走在一副水墨畫之中。
邵陽圍著荷塘邊得小徑走著,回想著白天父親的話,父親對自己寄予厚望,幸苦栽培,可是自己終究事女兒身,若以後有朝一日站立朝堂,自己就算滿腹經綸,又有治國之策,是男子,當成就一番事業,若發現是女子,那些達官顯貴豈不是要扣她個欺君之罪,女子終究隻能甘於男子背後嗎?
男人可以誌在四方,治國平天下,女人為什麼不可以?精忠報國,慷慨就義都隻許男人去做,女人要想去做就必須像自己一樣隱瞞性別,實在不公平。
邵陽越想越迷茫,自己難道真的要作為男人的身份活一輩子嗎?真實的作為一名女子又該是怎樣的呢?蕭紅樓裏發生的事曆曆在目,再外人看來,自己救單香是因為男人的英雄主義,或者憐香惜玉,其實是在救另一個自己,如果自己身份是女子,跟她同樣境遇,也會希望有人能幫幫自己罷了。
邵陽信步走著,不知不覺沿著小徑到了後院,眼看後院的院牆就在眼前,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闖入禁地,停下腳步,轉身準備回到中院。
忽然聽見有一女聲念道:‘九天宮闕下凡塵,一方乾坤色秀深,宮角暗柳形飄渺,小荷蓮萼影浮沉。’,聲音婉轉動人,所念之句又句句觸動邵陽心弦,平措四句便將這夜晚的美景囊括得淋淋盡致。
邵陽環顧四周,果真如她所說,月光籠罩的風雅堂真如人間仙境,感歎道:“原來風雅堂竟是這麼的美。”
這大半年夜的,誰也會跟他一樣睡不著出來賞月賞風景,莫不是有仙人在此。
遂抬頭聞聲望去,隻見距自己不遠處的一片荷塘中央站著一抹人影,影影綽綽中可見女子體態端莊,邵陽急切的走到荷塘邊想看個究竟。
女子在月光的映襯之下宛若下凡的仙子,隻見她一動不動的站在荷葉之間,邵陽恍入仙境,癡癡的欲隨身而去,突腳下一虛,踩了個空,差點一頭栽進池塘,嚇得邵陽不得不驚叫一聲,慌忙之中抓住一棵柳樹方才站穩腳跟,牽動身上傷處,發出幾聲哀痛。
剛安定神魂,響動驚到荷塘中的女子,隻聽女子急切的喝問道:“是誰?”
邵陽更是自責不已,自己不小心還驚嚇到了仙女,趕緊賠罪,作揖到地道:“在下邵陽,是風雅堂的學生,隻因無意入睡便出門賞月,不曾想打擾到神仙姐姐,真是罪該萬死。”
邵陽的話一落,荷塘裏的女子便發出一聲嗤笑,道:“什麼神仙姐姐?你也信神鬼之說嗎?”
邵陽倉惶回答道:“以前不信,現在信了。”聽著聲音耳熟,咦!這不是那位小姐的聲音嗎?
隱身在荷塘中央的女子正是謝蘭語,突然的響動著實嚇了一跳,但對方立馬報了名姓,知道他是白日裏受罰的風雅堂學生後,心中驚恐少了些,今日也得知他為何受罰?心中不免升起一絲防備,又聽他初次見麵就叫人“神仙姐姐”,不想與之多言,道:“公子雅興,小女子退了。”
見謝蘭語要離開,邵陽驚慌的追了過去,道:“小姐留步!”走近之時便見一架弓橋架在荷塘中央,邵陽恍然大悟,神鬼之說都是騙人的,自己怎麼還信自嘲的搖搖頭。
眼看謝蘭語已經向橋下走去,邵陽急切的再次挽留道:“小姐留步,剛剛是在下唐突了,在下隻是想跟你說說話,別無它意。”
謝蘭語聽得邵陽語氣懇切,停下腳步,卻未曾轉身,見謝蘭語站立不動,邵陽不敢貿然上前,怕嚇到人家,在謝蘭語眼中,自己是男子,男女有別,自要保持距離。
邵陽頓了頓道:“在下不小心闖入這裏,驚擾到小姐,又口不擇言冒犯了小姐,再次向您道歉,若任你就此離去,在下擔心給你留下不好印象,以為在下隻是個登徒子。”
謝蘭語不語,似乎在默認他說的話,見她不說話,邵陽猜她肯定這麼想了,不免傷感,道:“在下知道解釋再多也不能消除小姐心裏的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