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花如雪在劇烈疼痛中醒來,發現在一間石屋裏躺著。
五馬分屍、粉身碎骨、挫骨揚灰、抽筋剝皮、肝腸寸斷……都不足以形容全身的疼痛,除了疼痛,還因為饑餓,因為口渴,因為不便說的原因……
緩慢的轉動的腦袋和眼睛,看見石板屋頂石頭牆,前麵牆上一道門。右側牆邊一道門。左側是有縫隙的木板門。中間一張方桌,兩條長板凳。
她躺在一張涼床上,邊上一口木頭箱子,本色的木頭髒兮兮的,上麵有一隻粗瓷碗,碗裏兩隻飯團,兩條蘿卜幹鹹菜,一碗水裏飄著幾片花瓣,薄薄的,淺淺的,黃黃的。
穿越了嗎?這是什麼時代什麼地方?哪裏有標誌年代的物體?
應該有原主的記憶呀?閉目一想,想不出來。
手臂能抬動,全是傷痕與幹涸的血痕。蓋著的被單下,還是自己的棉布襯衣,好像隻剩下領子與肩胛,褲子呢?手摸下去是皮膚!誰給我脫的?刹那間,羞恥壓倒了疼痛。
相對於饑餓,口渴更厲害,喉嚨幾乎要冒煙,尿急卻比饑渴更難受,她不敢喝水。對碗裏泡的東西非常好奇,伸手撈起一片,湯勺大,放在嘴裏,有花粉的味道,微微的清香甘甜,解渴最好了。
牡丹花茶!浮懸的記憶清明了,才喝過。是春暖花開一樣的笑容的男人送的,是今年才上市的。都是研究中藥的人,懂得活血止痛的藥理,是他帶著自己來的?還是這裏也有這樣的人?
如果是救了自己的人泡的茶,就不會是穿越了吧?疼痛讓思想開了小差,比疼痛還難以忍耐的是膀胱,不管是穿越還是沒穿越,當務之急是要解小便。
她實在忍不住了,大聲呼喊起來:“來人啊——”
嗓子粗糲,聲音嘶啞,但是拚盡了全力,總算喚來一點動靜。
木板門吱呀一聲開了,來了一個老婦,步履蹣跚,彎腰駝背,頭發花白,但是,有萎靡不振的神態,還有紅潤的臉色,兩者反差太大。
有一大堆問題要問,但是先要解決首要問題:“我受傷了,不能動,要解小便。”
老人說話很費力,喉嚨嘶啞,吐出幾個字音。楊花如雪聽不懂,幹脆喊:“我要撒尿——”
老太太明白了,走近一步,掀開被單。
楊花如雪大叫一聲——果然沒穿褲子,想掙紮起來,拉回被單,後麵骨頭都要開裂一樣,雙腿根本不能動,這個樣子要解大小便,還能穿褲子脫褲子嗎?
不知穿越到哪個年代?又是在鄉下,不可能有便盆吧?
老人又說了什麼,直接把床拍拍,聽到嘩啦竹篾響聲,簡直要含血憤天:衰神附體了才這樣,居然穿越到這麼窮的地方。沒有床板睡涼床,木頭箱子當床頭櫃,疼的就像骨頭架要散了一樣,還一動不能動。
老女人抓住她手,往下麵一摸,屁股下一個破洞,已經控製不住了,幹脆就順其自然吧。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然後是尿滴的叮叮咚咚。楊花如雪才知道,讓她睡在涼床上,就因為有個破洞,底下放著尿盆,大小便可以躺著解決。
小解後渾身輕鬆,似乎降低了疼痛,對這陌生的老太太感激不盡,要說感謝的話,卻發現哪裏不對勁兒,因為捏著的那一隻枯瘦的手,就像抓住火鉗——滾燙滾燙的。
老婦人甩開她的手,彎著身子去床底掏出便盆,步履蹣跚,端著尿盆走出屋子。
木門大開,如雪轉過頭去,終於看見外麵的世界。
夕陽晚照投進最後的餘暉,天邊有金色遠山的輪廓,門前一棵大樹,斑駁的樹影灑進屋裏,散發淡淡的芬芳,懂中醫的人聞見味道就知道,這是苦楝子樹。樹下靠著一把鋤頭,樹枝上掛著破舊的草帽。草帽上還有幾個紅色的字“陵銅扶貧”,字跡已經暗淡,應該是不久前的。
人間煙火氣撲麵而來,她突然釋懷。沒有穿越,正活在當下,所處的地方是蓮湖市下屬縣的鄉村,隻不過在深山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