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半夜,漆黑的房間沒有絲毫聲響,有心之人也未睡去。
嘭嘭的敲門聲突然響起,在黑夜中尤其突兀,一聲,兩聲,三聲……聲與聲間隔不定,斷斷續續,卻一直未斷。
一擊之後是另一擊,每一擊又不是綿軟無力,反倒是執拗死磕一處,每一下都像是用盡全身力氣。
謝辭在榻上睜開雙眼,看來他就是那個天選倒黴鬼,今夜住店人雖少卻也不是沒有,但目前看來卻隻有他一人深受其害,聲音還在不斷自他門外傳來。
細細聆聽,與其他敲門聲本質上沒有什麼差別,卻讓人不由得聯想起晚上店家說過的話,最近小鎮不太平,連死三人,加上現在的場景也確實詭異,讓人忍不住往鬼神之說上靠攏。
謝辭並未急著起身,視線在房間中細細打量,未發覺異樣。
依舊是不見五指的黑暗,隻是窗戶有些鬆動,想來是年久失修,有些許漏風,這無疑讓房間內更冷上幾分,隱隱還能感覺到有風吹進來。
敲門聲還未停歇,放在這黑夜中卻格外打擾人。
謝辭煩悶地坐起身來,提著劍怒氣衝衝往外走,臉色發黑,一副不給個說法誰也別想好過了的神情。
但每走一步他冷靜一分,敏銳地發現可疑點,聲音的位置不對。
尋常人敲門都是在木門中上方處,今日倒是奇怪,竟是從木門底部傳來的。
果然,當謝辭一把推開房門時半分鬼影也未見到,隻有一個蓬頭垢麵髒兮兮的乞丐直直倒在他門前。
血水泥汙混合糊在臉上,讓人看不清楚麵貌,手腳全是膿瘡,幾乎沒有好肉,單薄破舊的布料根本難抵禦寒冬,人也不知道是否清醒。
木門下方留有他的膿血,手還保持著耷拉門上的動作,好了,不用猜測詢問了,罪魁禍首就在他麵前。
深更半夜,敲人房門,擾人清夢,是看他好欺負,羊毛隻逮著他一個人薅嗎?!
莫不是說把他當聖人了?
那注定是要失望了,他自身都難保。
謝辭為人最是不喜多管閑事,自詡是個冷漠自私的人。於他而言,守好自己一畝三分地就再好不過了,實在分不出閑心去管別人的事。
隻聽嘭的一聲,門被謝辭直接關上,一切就像是他沒來過那般。
乞丐沒有等來他希望的結果,不死心地又舉起自己的手腕,大有你繼續你的,我敲我的,你來尋仇我就裝死的架勢。
可還未來得及落下,隻見緊閉的房門打開一道縫隙,一個藥瓶被穩穩拋在他的麵前,下一秒,門又被關了。
借著遙遙月光,隱隱約約能看到瓶子上麵三個大字。
“金瘡藥”
再然後,敲門聲繼續……
於是,睡眼惺忪的店小二被請了過來,一臉迷茫地看看麵前一幕,就這一眼,三魂六魄直接飛出去一半,死死張大著嘴巴,伸著腿往後退。
謝辭淡淡地瞥他一眼,攔住了他離去的路,出聲安撫:“貴店深夜出現這種情況,叫人怎麼安睡?”
哪裏還聽得清楚他在說些什麼,店小二已經兩腳一發軟直接跌落在地,瞪大了雙眼,手還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叫出來。
嘖,膽子真小。
謝辭覺得他可能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而且還把自己嚇住,幽幽地歎出一口氣,出聲解釋:“是人,不是鬼。”
順手一張安神符拍在他的後背,隻見小二渾濁的目光開始恢複清澈,這才顫顫巍巍地順著謝辭手指的方向看去。
店小二驀然有種被戲耍的惱怒窘迫,怒火中燒,語氣也帶著些凶狠, “好啊你,原來作祟的是你啊,你小子等著。”
擼起袖子就要衝上去,手腳現在也不發軟了,張牙舞爪地就要去教訓那膽大妄為的乞丐小兒,被謝辭攔下時,嘴裏還在不停嘟囔著。
“別說了,人又昏過去了。”
見謝辭麵色冷淡語氣不善,小二冷哼了兩聲,憤憤看那乞丐一眼,也隻好作罷,畢竟眼下還有個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解決,“實在是對不住,打擾了客官的清夢,人我這就帶走。”
謝辭沒有多加為難,但站在外麵久了,手腳凍得有些僵硬,想了想,要了壺熱酒。
臉上未露出半分不滿,店小二滿口應下,甚至主動提出免費贈與,不過被謝辭擺手回絕了。
等到謝辭回屋,現場就隻留下他們二人,店小二歎著氣自認倒黴的要去拖走這乞丐,餘光不經意間瞟見他手裏緊攥一物,以為他偷拿了店裏的東西,就強忍著厭惡去掰開他的手。
沒成想,這乞丐手勁這般大,雖然昏死過去,卻無法輕易掰開,隻能透過指縫依稀辨別出“金瘡”二字,想著可能是傷藥,就沒多在意,一麵拖著他一麵暗罵天氣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