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八年初春,繾綣的春風中,總是帶著柔情,拂麵而過,便生暖意。
慕辰劃著小舟隨波而行,碧藍江水兩岸秦樓楚館林立,春風吹皺江麵,便也將空氣中氤氳的脂粉香氣融入這瀲灩江水中。
這裏便是臨安了吧,慕辰心想,平生簿上寫“青山環繞,綠水蜿蜒,軟紅香土,天上人間”果真如此,確是一個極盡繁華之地了。
臨安城,梁朝的陪都。梁朝推翻前朝時本定都臨安,由於北方兵力的極度匱乏,邊疆百姓時常遭受少數民族的侵擾,當朝皇帝便遷都盛京,由天子鎮守國門。因而,臨安變成了梁朝的陪都,與首都一起並稱兩京。
慕辰要找的人便在權貴聚集之地,鍾鳴鼎食之家。她將小舟係於臨水渡頭,頭戴白色幕籬,緩步輕行,翩然而去。
落日餘暉傾灑在紅牆綠瓦上,遠遠望去,恰如金色的長河流經碧色的土地。黃昏交際之時,朱雀大街周遭肆立的店鋪都陸續掛上燈籠,悄然等待夜幕的降臨。
大街人行密集,摩肩接踵,孩童手執花燈,動如遊魚穿梭於車水馬龍之間,茶舍間或兩三好友相邀而聚,高談闊論,曲水流觴,吟詩作對之聲不絕於耳。不遠處說書人,口若懸河,巧舌如簧,引得看客連連叫好。霎時,兒童嬉戲聲,小販叫賣聲,遊人附耳低語聲如滾滾之沸水,一時齊作。
“這位小娘子,可要住店”慕辰望去,見一店小二殷切看著自己,遂點頭示意。小二笑容更洋溢了
“小娘子可不要說我誇大,若說起住店,我們祥福客棧稱第一,是沒有人敢稱第二的。”小二邊說邊將慕辰往客棧裏引,並未在意慕辰是否接話,繼續推薦道:“我看小娘子身姿綽約,氣質出塵,中下等房,小娘子怕是住不慣的,不若住上等房。”
小二想是知道慕辰不會接話,便將慕辰引至客棧最好的一間房,為她打開了雕花木門。
慕辰邁腳進入房間環視一周,用手指拂了拂桌麵,在燭火的光亮下不染纖塵,還算幹淨整潔,方唇角一勾,將銀子放在小二手心。“煩擾小哥買些果子茶飲,愈甘愈佳,若有剩餘便當煩擾小哥的賠禮了。”
小二喜笑顏開,“小娘子這說的是哪裏話,跑腿而已,怎值得這些銀錢。”
“無甚銀子,今日元宵佳節,小哥跑一趟,本是值得這些的,小哥稍後將果子茶飲放於門口便好,敲門於我知即可。若無其他事,便請勿擾。”
小二見慕辰真心給予,便也不再推脫,在袖子裏掂了掂銀子,低腰拱手討好道:“小娘子稍候片刻,我定將朱雀大街最好的茶飲果子給小娘子送來。”
夜色深沉,慕辰依靠在窗邊的美人榻上,榻上擺著小幾,她削蔥般的手指拿起小幾上色澤鮮豔的荷花狀的糕點,花瓣如粉色的雲彩包裹著嫩黃色的花心,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誘人。
望著夜空中高懸的明月,她淺嚐著手中的果子,雖然並不知道這是什麼味道,但看旁人如此,便是要如此的吧。
平生簿載:“顧星原,字信之,臨安顧氏。景泰八年,高中,時年十七歲。”若依往常,平生簿所記載之事不會發生變動,我隻需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們走完他們的一生即可。可回想起閻王之前言談之間的古怪,心裏便油然而生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元宵佳節,桂華流瓦,顧星原,你又在做什麼呢?
月明星稀,臨安顧府,與城內鑼鼓喧天的熱鬧不同,這裏是一片寧靜,隻有初春料峭夜風呼呼作響。
慕辰隱藏了自己的真身行走於顧府之中,與慕辰想象中大相徑庭的是,顧府雖不是簪纓世家,卻也在權貴聚集之所占有一席之地,何以如此冷清。
一路走來,不見朱雀大街上流光溢彩,爭奇鬥豔的花燈,隻最普通的照明燈籠伶仃地掛在簷角,在寂靜的夜中安然駐守,府內婢子小廝也三三兩兩,在寂靜的夜中踽踽獨行著。她跟著一位手持托盤,麵容普通,衣著較好的少女,邊走便打量著顧府的一切。
奇怪,初春的晚風就算季節更替如何不同,也不會是陰冷的感覺,且曲徑旁的柳樹絲絛也並未在零亂在風中。待回過神來,慕辰已經跟著女子進入一屋院中,院內遍植綠竹,鵝卵小石鋪出一條小道來,路的盡頭便見屋舍上高掛匾額“綠筠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