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的嘶鳴聲炸響在江懿耳畔,他的頭驀地撞在窗框上,眼前一黑,什麽也看不見了。

太子倉惶的低哭聲驟然響起,夾雜著雨聲和馬蹄聲,在狹小的車廂內聽起來如此震耳欲聾。

江懿眼前好不容易才恢復了清明,踉蹌著直起身,低聲和太子道:“一會兒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要下去。”

太子一雙小手緊緊地攥著江懿的衣袖,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江懿哥哥,你不會也要像娘親一樣走掉吧?”

江懿心裏一痛,卻露出一個安撫的笑,伸手摸了下太子的頭,將一柄斷刃刀藏在懷中:“你看好他。”

關雁歸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卻被那人掙開了。

江懿扶著車門下去,側目向身邊看,發現那老馬早倒在一片血泊中,鮮血在寒冷的空氣中蒸騰起白色的熱氣。

車夫正哆哆嗦嗦地從馬屍身下鑽出來,看見眼前投下的一大片陰影後打了個哆嗦。

江懿收回目光,冷冷地看向麵前騎在馬上的人。

那人將麵罩掀開,用有些生澀的漢話道:“我是烏斯欒康副將軍,奉裴將軍之命將江大人捉拿回燕都。”

江懿方才挽弓搭箭時耗去的體力還沒完全恢復,靠在身旁的轎廂上微哂:“他那麽有本事,讓他自己來。”

欒康的眸色一冷:“江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的好學生裴向雲麽,我教了他六年……”江懿淡淡道,“出賣了隴西軍和大燕的情報,換來他隱忍多年王子歸位的戲碼,我這個當師父的想和他聊聊怎麽了?”

欒康沒想到他一個將要做階下囚的非但一點不慌,還能這麽冷靜地和他聊起天來,不由得心中升起幾分疑惑——

眼前這個中原人居然不怕自己嗎?

這一路跟著裴向雲從隴西打進燕都,他見過太多為活命拋棄尊嚴下跪祈求自己放他們一條生路的中原人,潛意識中仍覺得麵前這個看上去十分文弱的文官仍在強裝鎮定。

“江大人好像並不清楚現在的局勢,您也沒資格和我們談條件……”欒康低聲道,“一切都是將軍的命令,就別怪我冒犯您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對身旁的人打了個手勢,眸中劃過一道陰狠。

裴向雲不讓他殺人,雖然他表麵上應了,但卻已經在來時的路上計劃好了如何來一手先斬後奏,如此就算鬧到君上麵前也很好收場。

殺一個反抗的前朝遺臣有什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