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懿一掌拍在桌上,震得原本七零八落的筆滾了下去,在地上摔出一片嘈雜的響,“我是如你一般背叛你了嗎?說話!”

“沒有,但……”

裴向雲剛想繼續說,那陣熟悉又難熬的痛苦又卷土重來。

他隻能緊咬著牙關,一隻手緊緊攥著胸前的衣物,急促地喘息幾聲:“師父真的不原諒我嗎?”

江懿忽然覺得很累。

他自以為將自由交還給學生,讓學生不受拘束和禮教便算做個好老師,卻不想裴向雲偏偏天生欠缺的就是這些管教。

溫良謙恭讓,一個也沒學到。

從某種程度上說,自己也挺失敗的。

似乎終於讀出老師眉眼間的疲憊,裴向雲思索片刻後道:“那我去外麵跪著呢?師父會覺得好受些嗎?”

“我會嗎?”

江懿隨手抓起桌上的什麽東西便向他砸去:“你根本就不懂,我們完全沒辦法正常交流。你就算跪到死我也不會原諒你。最後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怎麽總是聽不明白我的話呢?”

似乎是「死」這個字戳到了裴向雲的神經。

他的眸中掠過幾分驚慌,向後退了幾步:“那我就跪到死,隻要能讓你消消氣就行。”

“你愛死不死,和我有什麽關係?”

江懿話音剛落,喉間便湧上一陣腥甜的味道。他悶咳了幾下,嘔出了一口血。

似乎是這口淤血終於將裴向雲嚇著了,他鐵青著臉看了眼江懿,推開臥房的門離開了。

江懿用放在桌上的帕子草草地擦了下唇邊的血汙,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胸口堵著什麽東西似的讓人呼吸不暢。

他過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和寵愛的學生兵戎相見。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裴向雲並不是溫順的家犬,而是冷血的野狼。野狼不需要家和親人朋友,隻要給他一塊肉便能為那人肝腦塗地。

而同樣的,也能為了另一塊肉毫不留情地拋棄舊人,奔向新的利益。

江懿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腳上的鎖鏈「嘩啦啦」地跟著他的動作響著,讓他本就不明媚的心情更加陰霾。

外麵的烏斯士兵似乎知道主帥與這人的關係非同一般,沉默地進了屋後隻迅速將一地狼藉收拾幹淨,繼而又沉默地從房中出去,隻留下一個阿年。

阿年一張小臉嚇得煞白,似乎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待門被虛掩上時才鬆了口氣,踟躕著向床邊走來:“你沒事吧?”

江懿看著他眼中的懼怕,下意識地又摸了把脖子上的咬痕,隻覺得那種被野獸覬覦的痛順著骨頭縫一路疼到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