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懿垂下眼,伸手撫過長\/槍冰冷的槍杆:“你現下槍練得很好,已經沒有什麽我可以指導的地方了。”
“若是師父還想指導我練槍,覺得住在燕都不方便的話,以後我們可以搬出去……”
裴向雲心中那道不祥的預感更加濃烈,讓他下意識地加快了語速,似乎在極力與人剖白著什麽,“我以後肯定聽師父的話,絕不犯渾偷懶。”
江懿抬眼笑了下:“我還有以後嗎?”
說完,他又笑了下,自言自語似的:“沒有了,沒有以後了。”
裴向雲心中一緊:“師父是在擔心身體嗎?待明日我便找大夫來給你好好看看,再開幾副藥,好好調養一些日子,肯定能養好的。你不是一直念著江南的桃花嗎?等病好了我陪你去看桃花,好不好?”
江懿不言不語,又悶悶地咳了幾聲:“雲兒啊……”
這個稱呼自打裴向雲到了十五歲,江懿便再沒喊過了。
裴向雲心中最軟的那個地方似乎被人觸了下,低低應了一聲。
“我再也看不見襄州的桃花了。”
“師父……”
“你現在還年輕,以後必然大有作為,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能長命百歲。”
裴向雲驚惶地看著他,不知他為何忽然說這樣的話:“師父,你別說這樣的話。”
“往後我不在了,好好照顧自己。這輩子的師徒情誼算是盡了,我們……”
下輩子別再見了。
裴向雲耳畔炸雷似的嗡鳴一聲,還未說話,便隻覺得手上一股大力傳來。
那人的手不知何時覆在了他的手上,此刻正拽著他的手與槍一同刺向他的側頸!
江懿的力氣很大,大到不像個病人,以至於裴向雲根本沒來得及反應,那柄槍的槍尖便已經將江懿的整個脖頸貫穿了。
那人麵上沒有痛苦,反倒還帶著淡淡的笑意,一聲痛未哼,身子軟軟地向後倒去。
裴向雲僵著胳膊將人攬到懷中,臉頰濺上幾滴溫熱,抹了一把,是鮮紅的血。
血一滴滴地滴在雪地上,像有人用朱砂畫了幅紅梅圖。他此生最愛的人蜷縮在他懷中,慢慢隨著雪一同冰冷。
裴向雲手忙腳亂地去捂著江懿側頸上的血窟窿,可汩汩的血卻依舊從他指縫中漏出來,一如懷中人肉眼可見流逝的生命。
送他這把槍的人,曾親手教他槍法,現在又親手握著他的手將自己殺死了。
“師父!”裴向雲的喉嚨裏爆發出巨大又悲慟的哽咽和咆哮,像一頭受傷的猛獸,胸腔悲鳴地震顫著,“我去給你找大夫,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