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隴西是你可以胡作非為的地方嗎?”江懿又加重了手上的力氣,“若是沒有張戎,你早就死在那個雪夜,屍體被狼群分食,還有能耐在這裏頂撞我?”
裴向雲咬著牙,額上與鼻尖冷汗涔涔。
江懿借著不遠處火堆昏黃的光線,細細地打量他。
若是按照上輩子裴向雲的暴脾氣,估計已經和自己動上手了。
可不知為何今天他卻異常地克製著自己,甚至最出格的舉動也不過是方才攥了下手腕。
腦子被他打傻了?
江懿有些猶疑地看了他半晌,動了動唇:“讓你跪下,聽不懂是嗎?”
裴向雲覺得肩上那隻手有千鈞重,壓著他的身子慢慢彎下。
就好像有人生生敲碎他一身的傲骨,而後不按原狀地一塊塊拚湊了回來。
若是旁人這樣做,裴向雲就算拚盡全力與他同歸於盡,也斷然不會容許自己受如此屈辱,所受的痛苦必讓他百倍奉還。
可眼前的人是江懿。
是他上輩子痛苦地失去過,這輩子下定決心要尊敬愛惜的老師。
是最愛的人。
裴向雲咬著牙,終於屈服了,慢慢彎下了膝蓋,「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上。
江懿垂下眸,靜靜地看著他,狹長的眼微眯,似乎在審視他這一跪裏有幾分真心。
不遠處火光跳動,映在他的側臉上。裴向雲咽了口唾沫,一雙深邃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看著麵前的人。
江懿緩緩抬起壓在他肩上的手,尚未凝結的血順著他的指尖滴了下來,他卻似乎並不在意。
裴向雲看著那隻沾了自己血跡的手,一時間有些茫然,第一反應居然是老師的手髒了。
江懿撚了撚指腹,端詳著自己前世逆徒的臉,忽地輕笑一聲:“疼嗎?”
裴向雲點了點頭。
那雙桃花眼中掠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江懿又問道:“恨我嗎?”
他急促地呼吸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真的不恨我?”江懿問,“你看上去想把我生吞活剝了。”
“我……”
“那知錯了嗎?”他說,“問你話呢。”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麽錯。”
裴向雲帶著異域凶戾的穠麗麵龐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眸裏卻滿是不服氣:“我想要的東西我來爭取,看見有人捷足先登,生氣有什麽錯?”
江懿挑眉:“東西?原來在你眼裏,我隻是一件可以被搶來搶去的東西是嗎?”
裴向雲睜大了眼睛,倉促解釋道:“不,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