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戎端了杯溫好的燒酒遞給他:“有什麽事慢慢說,先暖下身子。”

江懿坐在桌旁垂眸翻著文書,不太想看見那張臉。

裴向雲的目光在他身上流連半晌,輕聲道:“方才屬下在炊事班裏發現了一頭被藥倒的狼。”

“藥倒的狼?”張戎道,“往年炊事班為了防止這些山野的畜生來偷食,也會在食材周圍撒上藥粉,你看見的會不會是被藥粉藥死的狼?”

裴向雲搖頭:“不是,那頭狼吃了炊事班準備好的肉臊子才死的,屬下親自確認過了。”

江懿翻著文書的指尖一頓,抬眸和張戎對視了一眼。

“那頭狼的嘴裏有沒吃完的肉末,瞳孔縮得如針尖一般,屬下看見的時候它還有幾分生氣,四肢尚在抽搐……”

裴向雲生怕他們不信,語氣變得急促,“平日屬下也確實見過不少來偷食卻被藥倒的野獸,卻沒有一個像這頭狼一般丟了性命。”

張戎摩挲著椅子的扶手,低聲道:“你為何如此熟悉毒?”

裴向雲一時語塞。

烏斯人慣常用的便是毒和各種奇怪的蠱蟲。

上輩子他去覲見烏斯君主時,碰巧遇上了幾人在拷打俘虜來的大燕士兵。

那些人不用鞭刑,不用水牢,偏生用那種培養好的小蟲去折磨人,將好好一個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而那燕兵死時,便是這幅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的模樣。

他舔了舔唇,迅速地編造了一個謊言:“屬下的父親在烏斯是做大夫的,與屬下講起過中毒之人有什麽征兆,所以便記得很清楚。”

江懿靜靜地看了他半晌,看得他心跳愈發加速,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沒人比重活一世的老師更了解自己的身家背景,這個謊言脆弱不堪得很,一戳就碎。

他很怕沒人信自己,若事實真和他想的差不多,那隴西這幾萬將士怕是要落進什麽圈套中了。

上輩子裴向雲雖然不明白老師為何恨自己怨自己,卻記得他似乎很看重這些將士。

既然老師看重記掛,那他也要跟著記掛。縱然一時沒辦法真正理解其中的道理,這樣也算離老師稍微近一些。

想到這兒,裴向雲又硬著頭皮繼續道:“這件事實在蹊蹺,若就這樣放著不管,屬下擔心將士們的安危。”

江懿似乎聽見了什麽笑話,沒忍住笑了出來:“你也會擔心將士們的安危?”

“我……”

裴向雲自知自己的身份無法說服他,最終還是沒繼續說下去。

帳中的沉默持續良久,江懿才收回目光,輕聲道:“既然他執意這麽說,那就勞煩將軍與我一道去炊事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