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這裏坐著的也隻有一個自己罷了。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頭疼地翻開了那寫滿了字的紙卷,瞪著上麵的「之乎者也」發愣。
先前他在炊事班也不是沒自己臨過這些帖子,可臨是一回事,要記要默又是另一回事。
裴向雲在桌前坐了兩個時辰,磕磕絆絆地隻將那篇《勸學》的第一段記下來了。
旁邊的張素領先了他不知多少篇目,背的都是大長篇,沒過半日便將布置的課業悉數完成了。
他探頭來看裴向雲的,有些驚訝道:“你怎的才默了一段?”
裴向雲動了動唇:“我……”
“你這樣一會兒是要被老師說的……”張素擰著眉,“快些呀……”
裴向雲不知道該如何與他說自己與旁人不一樣。
這些普通人看上去非常簡單的詩詞歌賦,他一用心去讀去記,半邊腦袋便如針紮般痛了起來。
張素卻是打心眼替他著急的,低聲道:“先前老師與我說,他最討厭不好好讀書的人,你怎麽辦呀。”
裴向雲看著他滿臉的焦急,心中翻湧起說不上是羨慕還是嫉妒的情緒。
若自己沒有這尷尬的身份,也沒有這奇怪的痛苦,是不是會更討師父喜歡?
張素比自己小了三四歲,憑什麽他就有那樣一個戰功顯赫的父親,又有那麽多人愛他寵他?
分明差不多年歲,為何與他相比宛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呢?
裴向雲兀自陷入痛苦的糾結之中,抬眸便看見小孩將那幾張未動幾字的課業搬到了自己的桌上。
“你要做什麽?”裴向雲低聲道,“你……”
“今天你第一天和師兄一起上課,不習慣也正常。”
到底是小孩,尚且沒琢磨出幾分察言觀色的能力,隻覺得自己身邊這個便宜師弟怎麽看怎麽可憐,不忍再看見他這幅垂頭喪氣的模樣。
“師兄幫你寫這些,剩下的你寫,好不好?”張素問他。
裴向雲其實並非那麽喜歡與人交流。
隻不過張素實在過於熱情,讓他難以招架,隻能順著小孩的意思點了點頭。
張素似乎終於滿意了,調整了下原本的握筆姿勢,咬著毛筆屁股模仿起裴向雲那手宛若狗爬的字來。
今天早上燕都來了欽差大臣,張戎帶著人去附近城中視察民情去了,這欽差大臣便隻能讓江懿一人招待。
那大臣是個大內太監,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麽委屈,顛簸著來了隴西,垮著的臉就從來沒有過笑。
江懿本不願和他過多糾纏,可這位公公似乎是路上受了氣,非要找找他的麻煩,一直拽著他挑刺挑到快午時才罷休,甚至還說出張戎不回來他便不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