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到了鑰匙,帶你出去。”
張素人長得小,非得踮起腳尖才能碰到裴向雲的手鐐。鑰匙從鎖孔處滑過好幾次,這才成功地捅了進去。
“從你爹那兒偷的鑰匙嗎?”裴向雲的語氣有些急促,“你瘋了?會挨打的。”
張素支支吾吾地將目光投向別處,故作老成道:“無妨無妨,你跟著我走就好,別想那麽多,沒事的。”
他說完便拽著裴向雲的袖子徑直從刑房中走了出去,一路上幸運地沒碰見什麽人。
裴向雲提心吊膽了許久,在進了營帳後才長舒一口氣,低聲道:“你這孩子,到底從哪弄的鑰匙?”
張素臉憋得通紅,嘴倒是硬得很:“你別管那麽多,今晚便住這兒吧。”
裴向雲還未打量完這間營帳,便聽小孩語速極快,背書似的道:“屏風後麵燒了熱水,可以洗一洗身子,桌上有粥饃饃和菜,餓了可以吃,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說完,不再給裴向雲詢問的機會,一溜煙撩起帳簾衝了出去,眨眼便消失在夜幕中。
裴向雲一頭霧水地走到桌前,果然看見了張素所說的飯食。
粥是最簡單的白米粥,菜也是最簡單的炒青菜,其中一道裏麵放了肉丁。
他這才發現自己餓得前胸貼後背,早上臨走前胡亂啃的幹糧不知被消化掉多久了。
裴向雲也不管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簡單淨了手後便狼吞虎咽地先吃了個白麵饅頭。
青菜似乎隻過了水,還帶著點不知名的甜味,比往日炊事班那些抖著手放鹽做出來的菜清爽可口了許多。
這似乎不是那位重油重鹽的炊事班班長施光遠做的飯。
那會是誰願意把自己從刑房裏撈出來?
張戎?
裴向雲一邊風卷殘雲般將飯食都吃了,一邊將那幾個平日相對看自己順眼一點的人猜了個遍,卻始終沒敢猜是江懿。
畢竟今天他騙了老師,說了讓老師難過的話,怎麽想也不可能是江懿為自己準備飯食和熱水。
他有些失落地歎了口氣,隻覺得陣陣疲憊感翻湧而至。
這是自己第一次試著去關心別人,換來的結果卻不盡如人意,甚至毀了先前在江懿那兒好不容易洗清些許的壞印象。
當真是得不償失。
裴向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將身上黏糊的血衣脫了下來扔在地上,緩緩泡進了浴桶中。
渾身每一個疲憊的經脈都在熱氣中舒展開,他向後靠去,微微合上眼,困意便席卷而來。
就在裴向雲即將墜入深眠時,屏風後忽地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驟然驚醒,撐著浴桶站了起來,腳下一滑,踉蹌著向前撲了幾步,恰巧轉過了屏風,正正好好撞上進他營帳那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