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懿的動作頓了下,似乎知道了他要說什麽。

“所以朕格外想念在老師身邊讀書的少年時光……”洪文帝深邃的黑眸看向江懿,其中不知藏了何種情緒,“待老師的風寒痊愈,朕可否接老師來宮中小住一段時日?”

這是在要挾他。

洪文帝並非真的信任江懿,不過是無人可求,暫時不對他生疑罷了。

若江懿膽敢表露出一絲一毫的不忠,洪文帝便能不顧師生情麵,要了他父親的命。

江懿額角落下一滴冷汗,聲音卻仍鎮定自若道:“既然陛下如此記掛師生之誼,就待年後微臣再攜家父一同來宮中,如此可好?”

洪文帝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甚好……”

江懿又與他說了些其他君臣之間的客套話,臨走時將寫了有關城登縣和洪文帝染病的紙張丟進了一邊燒著的爐子裏。

禦書房外的風仍未停,竟開始下起雪來了。

江懿還未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寒冷,忽地聽見有人喊自己:“江大人……”

他攏衣領的動作停滯了片刻,目光循著聲音望去。

宣貴妃似乎去而複返,身上披了件精致而名貴的狐裘。

她嫋嫋婷婷地沿著回廊走過來,身側的宮女撐著傘,將飄揚的白雪隔絕在外。

“江大人,方才本宮看管雪素不利,讓您受了驚,實在抱歉。”

宣貴妃在他麵前站定,輕聲道:“若江大人不嫌棄,本宮想請江大人去本宮殿中坐坐。本宮叫了禦醫,替江大人處理下傷口可好?”

江懿輕笑了下,謙和有禮道:“不勞娘娘費心。家中有隨府多年的老大夫,便不去叨擾娘娘了。”

他說完後沉默片刻,低聲問道:“總覺得娘娘麵善,可是微臣在什麽地方與娘娘見過嗎?”

這本該是句十分曖昧而冒犯的話,可江懿說出來時言語中卻沒有半分的柔情,似乎隻是例行公事般問她——

我們見過嗎?

宣貴妃秀氣的眉微擰,還未想好說什麽,便見那清瘦的人又恭敬地行了一禮:“興許是微臣記錯了,娘娘不必記掛在心上。近日天寒,娘娘注意保暖,微臣先告退了。”

他說完便向雪幕中走去,絳紫色的衣袍融進了紛揚的潔白之中,很快便連高挑頎長的背影也見不著了。

宮婢怕自家娘娘在外頭待久了生病,急切地小聲道:“娘娘,小心身子。”

宣貴妃鴉羽似的眼睫顫了顫,這才收回了遠望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