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玉澤親自帶路去天牢,餘一個圓滾的背影在裴向雲眼前晃來晃去。

煩人得很……

裴向雲眸色陰鷙地看著那太監,忽地想到了一個問題——

方才漢人的文武百官皆在場,為何人人人卻都聽一個閹人指手畫腳?

他隱隱覺出其中的耐人尋味,卻不知到底奇怪在哪,隻恨自己不在老師身邊。

如果在老師身邊……

裴向雲一想起江懿,心中便隱隱鈍痛。

如果因為自己連累了老師,他倒不如再死一次,以死明誌,換得老師清白,也算是死得其所。

隻是為什麽死的是梅晏然?

那麽好的人,憑什麽呢?

上輩子那樣好的老師自刎於他麵前,他重活一輩子,用了大抵要五年時間才囫圇想通其中的緣由。

那梅晏然呢?

沉悶的聲音驟然在耳畔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警覺地抬頭,卻見福玉澤帶自己來的並非天牢。

上輩子因為江懿心裏惦著關雁歸,裴向雲也來過大燕的天牢幾次,清楚地記得這其中陳設不是這樣的。

這條甬道幹淨而寬敞,地磚是青灰色的,透著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清。

福玉澤在前麵帶路,在一間緊閉的暗房前停下。

他身邊的獄卒抖動手中一串黃銅鑰匙,找出來一把插\/進鎖孔中扭動了一下,而後鐵門「吱嘎」一聲緩緩向裏滑去。

屋中牆上的燭台倏地亮了起來,將靠牆放著的一排冰冷鐵器的影子投到了地上。

押著裴向雲的士兵手鬆開,任由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福玉澤將實木桌後的椅子拖出來坐在他麵前,微微抬起腳,皂靴尖抵著裴向雲的下巴,逼迫他抬起頭來:“讓咱家看看,呦,這眼神,凶得不得了啊。”

裴向雲別開臉,忍著被羞辱的怒意垂眸看著地上的青磚。

福玉澤招了招手,站在他身邊的人依言拿過來一個通體純黑的瓷瓶。

裴向雲的目光落在那瓷瓶上,心中驀地掠過一道不祥的預感。

“陛下宅心仁厚,在仵作驗屍結果出來前不願治你的罪,咱家可不一樣。”

福玉澤牽著唇角笑了下,顯得十分狡詐:“咱家覺著你不像個善人,特意抽出時間來審你一審。”

旁邊跟著他的小太監幫腔道:“你得跪著給福公公磕兩個頭感恩,你可知曉?”

裴向雲冷笑一聲,向福玉澤腳邊啐了一口。

福玉澤眯起本就像條縫似的眼睛,不懷好意地奸笑:“咱家也不是沒見過嘴巴硬的,倒是有骨氣。”

他說著旋開瓶塞,將其中的東西往裴向雲手臂上的傷口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