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恨也不會怨,這是我欠你的。
“嗯……”江懿頷首,“然後呢?”
“然後想懇請師父在學生死之前,能滿足學生一個心願。”
說到「死」字時,裴向雲的聲音倏地輕了:“學生想再抱你一次,可以嗎?”
“抱我?”
江懿用刀柄將他的下巴抬起來:“真有出息,你死之前就這一個要求啊?”
裴向雲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眼眶先紅了一圈,隱隱有淚水在其中打轉。
江懿「嘖」了一聲:“怎麽上輩子沒發現你這麽願意哭?”
其實裴向雲上輩子是不懂何為傷心的。
那會兒他的心裏隻有嫉妒和偏執,卻不懂什麽是傷心,以為隻要擁有了至高無上的力量,想要的一切都會手到擒來。
直到江懿死在自己懷中時,他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原來世上的很多東西都是不能強求的。
“是因為師父這輩子教我要愛世人,要心懷仁善……”裴向雲哽咽道,“你教我的我都記得,我不是頑劣不化的學生。”
隻是學這些的時候太難了。
江懿靜靜地看了他半晌,似乎十分無奈地長歎一聲,將抵在他脖頸上的刀鋒撤了。
“繼續睡你的覺吧……”他說,“明早還要將那些人送回城中呢。”
裴向雲驀地瞪大了眼睛:“我……”
“留著你是因為你還有用。”
江懿闔眼向身後的草堆靠去,不太想看見他:“但凡你有一點發瘋的征兆,我就殺了你,明白嗎?”
裴向雲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繼而十分小心地伸手環過他的腰。
江懿猛地睜開眼:“你幹什麽?”
“我……”
裴向雲一時語塞,卻仍固執地抱著他,將頭埋在他的胸腹間:“我心裏難受。”
江懿麵上發燙,咬牙切齒道:“不成體統。”
不成體統便不成體統了。
裴向雲索性將自己裝作一個小聾子,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與老師來之不易的親密接觸,哪怕江懿下一刻真的要了他腦袋,他也甘之如飴。
自從知道身體裏被種了蠱,他便隱隱有一種自己時日無多的感覺。
而在自己死後呢?會有誰記得他?
老師身邊……又是否會有別人呢?
裴向雲全然不敢賭自己在江懿心中的地位,隻能悄悄將滿腹惶恐咽了回去,隻表麵上露出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如此想來,能過一天是一天。
他這樣想著,死豬不怕開水燙般蜷縮在江懿身邊,不知不覺間再次昏沉著陷入睡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