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向雲輕歎一聲:“先前答應你會守著這座城等你回來,答應了你的事一定要做到。”
可是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分明在顫抖。
江懿沒拆穿他的故作堅定,微微闔眼,殘忍而堅定地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腰上撥開,將這或許是兩人間最後的擁抱生生打斷。
裴向雲有些茫然地看向他,卻錯過了一向心狠的老師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忍。
“既然你想死那我也不攔著……”江懿低聲道,“但是我不會因為你改變自己的計劃,你知道嗎?”
“我知道的。”
裴向雲低聲道:“你放心去隴州,這裏交給我。”
江懿動了動唇:“明天早晨前你仍有離開的權利,我希望你不是基於喝了酒的一時上頭,做出這個會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他說完便拂袖轉身離開,背影中多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待走到廂房門口時,卻忽地聽那狼崽子道:“師父,若我要是死了,其實你也會高興吧?”
“我知道你無數次想殺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又放過我這麽多次,但我真的很感謝你。”
他話音剛落,便是「噗通」一聲響。
江懿不知他還想要玩出什麽花樣,蹙著眉回頭,便看見這逆徒跪在地上給自己磕了個頭。
十分標準的叩拜大禮,甚至比當年拜師時還要正式。
“不肖弟子裴向雲,感念老師救命之恩,養育之恩,教導之恩……”裴向雲的聲音中似有幾分哽咽,“老師教導學生一諾千金,不可做此等苟且偷生之事,定不辱使命,不辜負老師的期望。”
“如果我死了,你會為我哭嗎?”
他撐在地上的手微微發抖,不敢抬頭看那人的表情,臨到最後卻聽見了那人低聲道:“不清楚,或許不會吧。”
——
翌日清晨,黑雲壓城。
前一日的陽光明媚或許是戰亂來臨前最後平靜的假象,而今本已到了日出的時刻,天上鉛灰色的雲海卻依舊奔騰不休,似乎有一場大雨即將到來。
裴向雲被隱隱的雷聲驚醒,隻覺得口幹舌燥,頭有一搭沒一搭地疼著。
他呆愣地在榻上躺了半晌,猛地想起來了什麽似的「騰」地一下起身,胡亂將鞋襪穿上,而後向屋外飛奔而去。
一路上險些撞著人,可裴向雲連道歉都顧不上,一口氣跑到了城牆邊,語氣急促地問道:“江大人走了嗎?”
那守城的士兵或許也是第一次經歷如此戰役,麵色發白,說話都不利索:“走,走了,剛走沒多久。”
他瞅著這人生得俊俏,麵色卻發白,還以為是哪家留在城中的公子哥兒,正要好心勸他能走便走,卻見這公子哥兒一溜煙跑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