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我的命令,一刻鍾後立刻向隴西軍營進發……”關雁歸深吸一口氣,“不許有半分拖遝。”
——
隴西軍營一片寂靜,似乎燕人果真都沉睡於夢中。
而守著篝火的那幾個士兵更是癱軟在地上,昏沉沉地不省人事。
羅耶遙遙地用千裏鏡望去,片刻後將那鏡子丟進副官手中,冷哼一聲:“你這回倒是安排得不錯。”
關雁歸渾身籠在披風中,聞言唇角勾起一絲浸了冷意的笑,握著韁繩的手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
六年了……
他在隴西吃六年的沙子,為了這個計劃周密籌謀,甚至自降身份與那些弱小卑賤的漢人同吃同住,從底層慢慢爬了上來,為的不就是此刻嗎?
如今隴西毫無防備,門戶洞開,隻要——
關雁歸剛想到這兒,空中忽地響起一道刺耳的尖嘯。
一朵花火驟然在夜幕中炸亮,繼而眼前的軍營中火光衝天,喊殺聲震耳。
若不是羅耶曾清楚地在燕軍地牢中算過日子,還要以為是歷史重現。
他登時額上冷汗直冒,嘶吼道:“你——”
“回防!”
關雁歸麵上沒了血色,方才在路上所想的一切如夢幻泡影般,被眼前席卷而來的火光燎了個灰飛煙滅。
但隻要還能回防,還能……
他慌亂的思緒猛地被一柄遞到麵前的長刀抽散,有些狼狽地靠著多年習武的經驗避開這一擊,倉惶抬眸時撞上一雙帶著凜冽冷意的桃花眼。
“原來真的是你。”
一片兵荒馬亂中,江懿的聲音不大,卻仍清晰地傳到了關雁歸耳中。
“是我又如何?”關雁歸眸中多了些許絕望,“看樣子你不是早料到了嗎?又和我在這裏裝些什麽?”
江懿神色微動,不知混雜了些什麽情緒,手中長刀風馳電掣般再次向他胸腹間劈來。
關雁歸身上的黑袍被他挑飛,露出其下的輕鎧。他反手從腰間將佩劍抽了出來,正麵格擋上那柄來勢洶洶的長刀。
兩人上一次如此交鋒已經是許多年前了。
江懿看著關雁歸的臉,恍惚間又想起上輩子的事。
當真是所托非人。
那會兒自己身邊除了太子外,隻有他一個人。
江懿本以為關雁歸是可以共患難的兄弟戰友,卻沒想到他才是那個在背後捅自己最深一刀的人。
哪怕是昨天聽了裴向雲的話,他甚至還自欺欺人地存了些許僥幸。
兩人的兵器於空中碰撞著,誰也沒礙著曾經的關係收著力,似乎恨不能將對方置於死地。
江懿恨關雁歸兩輩子的背叛,關雁歸恨他毀了自己六年的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