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老師不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緩緩向後退了幾步。
裴向雲的目光似乎隨著他這個動作被刺痛了下,繼而帶著幾分決絕地轉過頭,策馬離去。
遠處傳來房梁傾塌的聲音,如同悶雷般炸響。江懿終於耗盡最後一分強撐著的力氣,跌坐在最後一級台階上,沉默地看著從兩側向中間蔓延來的火舌。
終於要結束了。
他望著被濃煙覆蓋的天空,有一瞬是想過起身向外走的。
可也隻是一瞬罷了。
腹部的傷口隱隱作痛,裂開似的橫亙過身體,隨著他的動作往外滲著血。
如果方才隨著裴向雲離開,他興許還不會這般狼狽。可眼下他剛把人氣走,卻懷念起那人的好來,多少顯得有些不地道。
可是他又不能把福玉澤留在這裏。
福玉澤的身份太特殊了,或許掌握著太多連他都不了解的信息。
如果想瓦解烏斯埋在燕都的勢力甚至於發起反擊,必須著手從這條線查起。
更何況他也是殺了梅晏然的凶手,合該留個活口帶出去給梅老將軍,算是個遲到一年的交代。
果真算無遺策。
江懿望著被濃煙遮住的天,喉間被煙灰嗆得火辣辣地疼。
隻是有些對不住裴向雲。
狼崽子像是千裏迢迢從隴西趕回來的,算算日子,怕是休息都沒怎麽休息過,卻在自己這裏遭了當頭一棒。
怪可憐的……
但他也沒辦法,最好的結果就是裴向雲被傷透了心,自此記恨著他,也好過獨自揣著那份沒結果的愛孤獨終老。
若有來世呢?
若有來世……
江懿緩緩向後靠去,隻覺得眼前發昏,時明時暗地閃爍著,像是馬上就要昏過去一樣。
下輩子還是別再見了。
孽緣良多,就斷在這輩子挺好的。
他忽地想笑,可吸進鼻腔中的都是濃煙,嗆得人心口跟著疼,疼得他眼眶跟著濕潤起來,一滴淚順著臉頰緩緩流下。
真嗆人啊,江懿想,心肺都要咳出來了。
他的眼皮越來越沉,終究控製不住地緩緩闔上。
前些日子那白無常還說不會再造訪這個位麵,過一會兒怕不是又要看見這位老朋友了。
江懿昏昏沉沉地胡思亂想著,耳畔卻驟然響起一陣馬蹄聲。
來人似乎很急,馬蹄清脆地敲擊在青石地磚上,在一片烈焰排山倒海的呼嘯中格外悅耳。
江懿有心抬眸去看是誰,可口鼻被蒙了塊布似的,竭盡全力呼吸著越來越稀薄的空氣,卻似乎於事無補。
直到那人在自己唇上印下一個帶著熱浪的吻,將些許氣息渡給他,這才把他從一片混沌中猛地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