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停在承天門外,裴向雲也沒來得及尷尬太久。

江懿扶著廂壁走下去,回頭道:“回去吧,別跟著我了。”

裴向雲不說話,剛要跟著他下車,卻聽那人繼續道:“最近沒和你生氣是不是又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他抬眸,看著老師那雙好看的眼中確實多了幾分怒意,下意識地向後縮了幾分。

“別再跟著我了。”

江懿蹙眉:“做自己的事去。”

裴向雲輕輕「哦」了一聲:“那你小心。”

“我又不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江懿說完後便向宮中走去,卻仍察覺了一道若即若離的目光黏在自己身後。

他轉身,便看見裴向雲依舊趴在轎廂的窗欞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他斂了方才眉眼間的怒意,唇角於裴向雲看不見的地方輕輕翹起一個弧度。

並非不願意狼崽子跟著。

隻是現在那逆徒對於「此毒有解」的執念太深,已然喜氣洋洋了好幾天,萬一到時候發現那藥方是假的,這毒就是無解——

這會比一開始知道真相時更難過。

不如現在便將他從自己身邊趕走,謀個自己的營生,也好過希望破碎時的崩潰難過。

江懿如此思忖著,隨那領路的小黃門向冷宮走去。

宣貴妃因著先前被聖上眷寵,眼下縱然犯了大罪,卻並未被關在天牢中。

不過在冷宮隨便找了個地方安置她,待要審的問完,就是她的死期。

昔日雍容華貴的女人如今一身麻袋樣的破衣服,瑟縮在床上,手腳用鐵鏈拴著係在床頭,一邊盆中的炭火早熄了,上麵似乎還濕淋淋地沾著水漬。

倒不像是自然熄的。

江懿的目光落在宣貴妃臉上,輕聲道:“是聖上要你們克扣她的用度嗎?”

一邊候著的小太監身子抖了下:“奴,奴……”

“誰許你站著與我說話?”江懿冷聲問他。

那小黃門本就沒什麽見識,「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給他磕了個頭:“江大人,並非奴克扣宣……戴罪之人的用度,是上頭說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不如……”

縱然江懿一直知道這是那些宮人秘而不宣的規矩,卻仍對此感到厭煩,讓那小黃門取點炭來,把人打發走了。

宣貴妃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潮,應當是在發著熱,雙眸卻難得清明,半晌後輕聲道:“謝謝……”

“不必謝我。”

江懿垂眸看著她:“隻是覺得依著聖上的性子,怕是也會想讓你走得體麵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