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殺了他的話,不僅大燕未來幾十年內再無外患,自己算不算得上報了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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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時分,廣闊深邃的天幕下隻有馬蹄“噠噠”飛馳而過的聲音。
裴向雲的目光透過麵甲,遙遙望向不遠處的烏斯軍隊。
兩軍対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死一樣的寂靜。
可這寂靜到底是短暫的。
一道尖銳的號角聲刺破深夜的雲翳,繼而喊殺聲驟然撕裂了寧和的表麵。
裴向雲手中長\/槍在月色下泛著銀光,略過那些烏斯士兵,直奔將領而去——
隔著麵甲,與自己容貌有三四分相似的人。
他那皇兄似乎早就猜到有這一天,不懼不怵地迎上來,手中一把重劍狠狠地撞在了裴向雲的銀槍上。
兩人身下的戰馬俱嘶鳴一聲,被那巨力震得向後退了幾步。一邊的士兵見君主遭襲,正欲來幫忙,卻聽他們的君主用烏斯話緩緩道:“不必,讓本王與這多年未見的弟弟好生聊聊。”
弟弟?
他們從未聽說過君上有一個弟弟,遑論一個為漢人效力的弟弟。
裴向雲臉色變了變,忍著心頭的火再次迎上了那柄重劍。
就是眼前的人挑撥離間,讓他傷了老師的心,甚至讓他險些數次與心愛之人陰陽兩隔——
他的皇兄似乎在笑,問道:“果然混了漢人的血便是賤種。漢人給了你什麽好處,竟讓你為他們賣命?”
“你眼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竟隻有‘利用’可言嗎?”
裴向雲的聲音有些啞:“你呢?你孤家寡人,成天算計這個算計那個,有人陪你說話,有人真心愛你嗎?”
他許久不說烏斯話,語調斷斷續續地有些生澀。
那年輕的君主譏諷道:“也便隻有漢人會懦弱地需要旁人的陪伴與愛,能成什麽大事?”
裴向雲知道自己無法說服他。
烏斯人本就崇尚武力與血統,恰好與漢人的儒家中庸之道相反。這是源於民族的思想差異與溝壑,是沒辦法用三言兩語解釋得通的。
如果兩人之間沒有這層不若沒有的血緣關係,也沒有那貫穿兩輩子的恨意,裴向雲應當不會如此強硬地反対他的想法。
江懿曾教過他,待人対事要求同存異,千萬不可以強迫旁人按照自己的願想做事。
可他偏生就要反抗自己這從小到大滿心滿眼皆是“利用”,甚至不惜対胞弟下手的皇兄,要告訴他這世間除了利害關係外還有其他讓人歡喜的物事。
銀色長\/槍與重劍與半空中碰撞,他們像兩匹見了血的狼,不是你死便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