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向雲揣著無數的不解與疲憊,終於熬不住,閉上眼緩緩陷入不知是昏迷還是沉睡之中。待聽見騷動聲再睜眼,麵前卻忽地多了幾個圍著自己看的人。
縱然眼下他的身體凍得僵硬,甚至連動動手指都不行,卻仍警惕地看著眼前的人。
萬一対方有傷害他的意圖,他會用盡最後的力氣和他們同歸於盡。
可出乎裴向雲意料,那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人卻向他靠來,語調溫柔地同他說了什麽話。
說的是什麽?
裴向雲身子下意識地前傾,試圖聽清那人說的話,卻仍聽不明白。
那人眉眼精致,一雙好看的眸子映著雪色,沒有從前生活在村落中時旁人的鄙夷與蔑視。
他不由自主地想與対方親近,可在那人伸過來手時卻條件反射地打了他手背一下。
那隻手有些瘦,指骨微微凸出來,手背上隱隱有淡青色的血管露出,眼下卻因為他的一巴掌顯出一塊紅印。
裴向雲無端有些慌張,抬眸向他看去,隻見站在他身後的一個男人腰間的佩刀驀地出鞘,麵上多了幾分殺意。
是要殺了他嗎?
也好,反正他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
他正準備閉眼等待著死亡対自己的宣判,卻聽那挨了他一巴掌的人似乎拔高了聲調,讓身後的人將刀收回去。
而後裴向雲聽見他聲音仍然溫柔而堅定:“小孩,聽得到我說話麽?”
“願意和我回去嗎?給你一處新家,這樣可好?”
裴向雲隻模糊地聽見“回家”兩個字。
回家嗎?
他沒有家了。
可若是如此這樣死在荒郊野外,他又實在不甘心。
他想報仇,想將那高高在上坐在王座上審判旁人的兄長拉下來,想瘋狼一樣咬斷他的喉嚨喝他的血,或許如此才能了卻心中的殺父之恨。然後再將那些以怨報德的烏斯人悉數殺光,讓他們知道做了錯事要付出何種代價——
哪怕是為了仇恨,也要活下去。
那生得謫仙一樣好看的人許久未得到他的回應,似乎有些可惜地歎了口氣,正欲起身,袖角卻被人牢牢拽住了。
裴向雲使出渾身力氣,如同拽住救命稻草般堪堪拽住了他的衣袖,動了動唇,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江懿晃了晃手,見他攥著自己衣袖攥得緊,便知道這小孩八成是願意與自己一同回去了。
他小心地環著小孩的腰將人從那樹洞中拽了出來,剛動了幾下,便聽到一聲輕輕的悶哼。
“疼嗎?”
江懿停下動作,和身邊的人道:“把那塊石頭挪開,好像卡住他的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