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界,西極無望山,此山有大小六十四峰,主峰山頂有座道觀,門前有石碑,刻有頂峰二字,門頭一張巨大匾額上刻有四個大字。
‘登峰造極’
道觀占地極廣,整個山頂皆在其中,頂上常年狂風不歇,卻又靜的可怕。
隨著朱紅大門緩緩打開,一老人衣著單薄,風吹不動,手上還牽著個大概八九歲的少年,像是常年受到罡風摧殘,少年臉頰有些幹裂,俊秀的麵容也因此看起來有些土氣,一頭黑發隨風狂舞,老人總是不厭其煩,幫他壓了又壓。
少年名叫冀洲,修道四年,從上山那天起,身旁這個老人就讓自己叫他師父,好像第一次見到師父時,師父就一直佝僂著背,從未變過。
兩人身前還有一人,看起來倒要年輕一些,但也隻是背脊挺直些罷了。
此人名叫範白舟,身穿墨綠法袍,隱隱有些幽光浮現,每一步落下,地上都要泛起一層漣漪,直到行至石碑處,才異象全無,一身氣勢歸與平靜,此人如今在頂峰觀,修為最高,輩分最高,就連師父都要喊他一聲老祖。
範白舟停步之後,伸手從石碑上輕輕撫過,又將無望山六十三峰看了個遍,最後才說道:“該出發了!”
師父聞言,再次壓下冀洲被風吹起的頭發,並挽作一團,又從自己頭上拔下一根木製發簪,才將那總是壓不下去的頭發固定。
師父彎腰,仔細的端視著冀洲,渾濁的雙眼滿是不舍的說道:“活著”
師父絮叨了冀洲四年,臨別之際,能說出口的卻隻有這兩個字了!
冀洲也注視著師父,因為佝僂的背,本就不高的師父也隻比自己高過一個腦袋,隻需要稍稍抬頭就能清晰地看見師父臉上如溝壑般的皺紋。
“我會回來的!師父,等我!”冀洲斬釘截鐵的回道!
聽著冀洲言語,師父內心五味雜陳,不管冀洲能不能回來,自己隻希望他活著就好,活到這個年齡,也隻有這一點私心了,隻是嘴上依然答應著冀洲:“好,師父一定等你。”
師父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老祖打斷。
“走吧!”
聽到老祖發話,冀洲後退一步,重重的跪在地上,對著師父鄭重的磕了頭之後,才起身站到老祖旁邊。
師父想拉冀洲起身,可剛伸出手,又縮了回來,就當是提前祭拜自己了!
冀洲和老祖身影消散之後,隻留師父獨自在石碑駐足,師父挽起寬大袖口在眼角蹭了蹭,嘴裏重複呢喃著:“活著就行,活著就行···”
再次出現,兩人已身處蒼界中心的龍象洲。
蒼界極為廣闊,就算是範白舟這種蒼界頂尖的大修士,也隻能依靠傳送符籙才能遠行到龍象洲。
穩住身形之後,冀洲四處打量,忍著不斷襲來的眩暈感,問道: “老祖,到了嗎?”
“不急這一時半會,多走走”
範白舟走走停停,總是朝著遠處觀望,眼裏盡是回憶,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在蒼界橫行無忌的歲月。
冀洲百般無奈,隻能跟在老祖身後,見老祖有些出神,雖然好奇老祖為何這般神色,卻也並未出聲打擾。
“舍不得走就留下來?”
半晌之後, 一道聲音突然炸響,像是就在耳邊,又像是在群山回蕩。
範白舟側過腦袋,朝著龍象洲中心方向看了一眼,才回身對著冀洲說道:“走吧,在催了!”
說完,範白舟掏出一張黃紙符籙,靈力催動之下,符籙頓時爆發璀璨金光,瞬間帶著二人遠去。
剛剛落定,冀洲便察覺到數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接著又是一群看著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同齡人望向自己。
冀洲目光從每人身上依次掃過,最後在一位身披蓑衣的草鞋老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便又轉移目光,開始打量立於腳下巨大廣場上的石柱。
九十九根石柱剛好將廣場圍了一圈,每根石柱高矮不一,最矮的不過與自己等高,最高的就像是升進了雲層裏,望不到頭。
而每根石柱上都刻有繁瑣複雜的符文,還有數不盡的蟲鳥走獸,隱隱散發的氣息猶如亙古長存的蠻荒巨獸,令人毛發皆寒。
有人打量一番冀洲之後,狂喜之下,竟是失態吼道:“好好好,果然啊,蒼界窮途末路之下,定會留下希望,求得一線生機,此子身懷道種,就是界心最後的掙紮了。”
“不錯,自從界心枯萎,靈氣消散,能夠感應靈氣,踏入修士之列的人也越來越少,如今,我們各家才幾位傳人?放在以往,我們哪家不是人丁興旺,香火鼎盛?如今此子身懷道種,猶有希望能挽救蒼界!”有人出聲附和,顯然也看好冀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