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元府,李府的書房裏,李道盯著紗燈看了很久。
一隻飛蛾在紗燈上方不住的盤旋著,最後終於禁受不住燈火的吸引,而義無返顧的撲向燈火,最後在燈罩內燃燒了自己的生命。
“若是不出意外,今夜那葉宇應該到了柳江縣的驛站!”李道端起早已清涼的的茶盞,饒有興致的看著飛蛾撲火。
侍立在旁地是一個半百儒生,此人三寸胡須微微而動,手中羽扇不時地扇動著。
“將軍此舉看來用意頗深……”
李道抬眼看了一眼羽扇儒生,不動聲色的輕聲問:“哦,馬先生何以見得?”
“將軍一手訓練的死士內衛,幾次行刺都不能動其分毫,如今假借一群不成器的山匪,又豈是將軍本意?”
“看來什麼事請,都瞞不過先生!”
李道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道:“這小子能夠躲避多次暗殺,除了運氣好之外,已然成了氣候,想要將其滅之頗有難度!”
“所以將軍就用了這個借刀殺人之計?”
“不錯!鬆蘭山匪雖不成氣候,但與綠林道上新起的隱盟有莫大關聯。隻要這葉宇與隱盟生了恩怨,將來勢必是不死不休……”
姓馬的儒生輕撚胡須,讚歎道:“就算這隱盟一時半會殺不了葉宇,將來也會狠狠地拖死他!而且無論雙方誰死誰活,將軍都可坐收漁翁之利!”
李道緩緩地站起身來,右拳重重的擊在桌麵上,隨即繞過書桌來到窗前,看著圓月如鉤便露出了冷笑。
“最好是兩敗俱傷,屆時老夫就可坐收漁翁之利!這隱盟竟敢在老夫的地界生根,老夫又豈能容他?這宜州的地界上,隻能有老夫一個聲音!”
“一石二鳥,屬下佩服……”
“對了,關於之前的事情,馬先生安排的如何了?”
“將軍請放心,一切皆已安排妥當,隻等飛蛾撲火……”
“嗯?額嗬嗬,先生所言極是,飛蛾撲火!”
此處李道在算計著葉宇,而葉宇如今的心情卻是極為複雜。
再世為人,他已經吸取了曾經的教訓,對於任何人都不會絕對的信任。
當年黎大隱不經過他的同意,私自對葉夢新父子、以及李墨一家人動手。
這種為他出氣的行為雖然很是仗義,但感激之餘卻是隱隱的擔憂。
葉夢新父子再如何險惡,這也是他葉家的家事,該如何處理自有他葉宇處理。
黎大隱如此不顧道理,越俎代庖的行為讓他覺得,黎大隱當日能對付葉夢新父子,將來有一天難保不會對付他。
人性的把控其實很難捉摸,但有時候也能從細微之處以觀大局。
能占山為王自立山頭,自然是有不甘於人下的野心。殺人放火毫不含糊,顯然也是果斷狠辣之人。
當年玉屏後山二人的閑聊,葉宇已然看出黎大隱誌向不小。
這樣的人,若是有朝一日借風而起,勢必會是一把利刃!
可殺敵,但也會傷到自己!
若是生於亂世,勢必也是一方梟雄!
當年二人玉屏山一別,葉宇這幾年暗中資助了黎大隱大量財物,作為黎大隱拉攏擴張的經費之用。
由於黎大隱成立隱盟之後,中華商號的商隊所過之處,從未出現過殺人越貨的事情。
但是葉宇隱隱感覺到,如今的黎大隱已經慢慢地脫離他的掌控。
在每次資助財物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愈發的強烈,有一種由資助變成綁票的趨勢……
這種不滿與怒火,葉宇一直隱忍不發,畢竟二人曾經也算是稱兄道弟,不到最後並不想翻臉。
但不追究,並不代表沒有發生。這種積壓已久的不滿,終於在今夜的刺殺中,徹底的引爆了。
雖然葉宇知道,此事的幕後主使與黎大隱無關,但是這批山匪直屬隱盟,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幸虧在通往驛站的途中,那羽箭的絲巾上寫著‘柳江驛站’四個字,因此事先就做好了提防。
否則在驛站的連環雙殺之下,他葉宇的小命還真是有些危險。
若是經曆此事,他葉宇還能和善的不予追究,恐怕將來更難壓製黎大隱這頭猛虎。
借著此事,既要震懾買凶殺人的幕後黑手,更要震懾趨於傲慢的黎大隱。
轉過天來,驛站外早已聚集了許多人,其中以知縣楊慎為首的縣衙官吏,紛紛靜候在了外麵。
欽差特使在柳江縣驛站遇刺,此事若是追究起來可是要掉腦袋的大事。因此楊慎在得知此事之後,便連夜趕到了驛站請罪。
不過讓楊慎慶幸的是,此事欽差特使並沒有怪罪,而是吩咐縣衙衙役處理善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