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經叛道的親姑姑宇。正經師範畢業,包了分配,在旁鎮小學當老師。如此,祖母也安了心。
誰知沒幹兩年,宇跟祖母說,要辦停薪留職,到校辦廠去跑供銷。幹得好,繼續幹。幹不好,回去當老師。
祖母心急如焚,勸說無解。宇恨不得又以死相逼。當然,不過是作作秀罷了。
一忽兒,又說不去校辦廠了。
請了病假,去了蘇州的X報社。
讓祖母幫忙圓謊。病假能延期。
宇漫步在落滿銀杏葉的平江路上,聽著吳儂軟語。心中哂笑,難怪說姑蘇沒有帝王之氣,軟軟糯糯,何以征戰沙場?
沉醉於姑蘇城外寒山寺悠久的鍾聲;流連於七裏山塘的小橋流水,白瓦清灰;懷念唐伯虎又摘桃花換酒錢……
真是愛慘了這座城。
處處是古跡,處處是情懷,如杜鵑啼血,將所有的情感,掰碎、揉捏。宇傾盡了所有……
終是逃離了這座城。這樣的愛太過厚重。
銷假返工。宇又當了老師。
終究是不願意被束縛。浪蕩不羈愛自由,又討厭時間被分割成一塊塊,宇終究是離開了三尺講台。
離開時,是躊躇滿誌的!
隻想仗劍走天涯!
莫說少年窮,莫笑少年誌!
果不其然。現實是殘酷的。
宇又灰頭土臉地回來了,麵黃肌瘦,垂眉耷眼。而祖母疼愛子女的心從未變過。果真,家是最好的避風港。
聽她說,她在福建人開的遊戲廳裏玩得飛起。但是她不屑於玩那種“水果機”,倒是迷上了四人兩副牌的鬥地主,或者說是一人三電腦鬥地主模式。也是上分的模式,贏了退分換錢。輸了拍拍屁股走人。
在2006年的那個時候,她偶然看到一台筆記本隻要2999RMB。她才驚呼:“我艸,我竟然輸了18台筆記本。就打這個破遊戲?”
兜兜轉轉。宇在宙的介紹下進了工廠外貿部,轉做鋼材出口貿易。對於跨界的行業,憑借著強大的學習力,倒也似模似樣。憑借著三腳貓的英語,跟老外做起了生意。
在那個外貿風行的風口,哪怕是豬,也會起飛!
然而,好景不長。2008年全球經濟危機,中國也開始對鋼材企業進行整頓。從有退稅到征稅,鋼材出口量一下跌到了穀底。整個鋼材行業一片哀嚎。一窩蜂湧進這個行業的廠子,關閉了大多數。
宇的訂單量也驟減。空閑時間愈發多了。
人一閑,就會惹事。
本來打打小麻將的宇,跟麻將館的人玩起了“牛牛”,輸贏從小到大。“牛牛”就是用5張麻將牌,3張拚出10或10的倍數算起牛,再比2張的點數。
本就寅吃卯糧的她,欠下了“水錢”。水錢就是在賭場裏有人放貸,借一萬一天還300。人在那樣的情況下,是不會管利息的。
被逼無奈,宇從工廠預支了5萬塊。一心想要翻本,結果卻是越陷越深。把車都抵賣了去,也還有窟窿。
這個事情她是萬萬不敢跟家裏人說的。
廠裏也不去了。因為去了也沒事做,還欠著廠方的錢。
貌似那個年代的很多人都是這樣。向來隻會報喜不報憂。有事就拚命瞞著、捂著。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終究是被家裏人知道了。
祖母除了痛心疾首,也無計可施。隻感慨宇的夫家人好,發生了這樣的事都沒有要“退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