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而來,窗外的雪又厚了一層。
這是周離住進城北驛館的第十天了,她自小在南國長大,並未見過如此飄飄灑灑的漫天飛雪。雪片蓋在院子裏,散著瑩白的光,驅走了夜裏的漆黑。她坐在窗前,莫名覺得這樣的雪景似乎有種與生俱來的親切。
但這驛館透露出的古怪,卻又時刻破壞著這種親切,讓她不得不警惕。
來送飯的丫頭動作粗拙,不像一般的下人,已經不止一次盯著她佩戴的玉佩看了。可她是轉運使竇玄一路護送進來的人,而這裏是齊都的官驛,沒道理一個丫頭就敢惦記館客的財物。
更離奇的是房頂上,金慎移動的聲音,她也已經注意很久了。
她攥著那枚玉佩,仔細打量,並沒有特殊的飾樣,中間是日月同心扣,一半空一半實,兩側被波浪雲紋連接點綴,玉質瑩潤雪白,觸手生涼。她並不喜金玉,除此之外,看不出什麼古怪。
這樣一個燙手的山芋,現在是她手裏唯一的線索。她隱藏一身武藝,一路扮弱做小,從江下來到齊都,隻想讓幕後凶手以命相抵,眼前卻毫無頭緒。
這驛館顯然不能待了,好在她有的是去處。可房頂上還有個人在監視著,要想不聲不響離開,得費些功夫。
“小姐,您的熱水送來了。”
那丫頭又來了,來的好。周離狀似輕鬆的打開房門讓她進來,然後踱去另一邊,邊關窗戶邊說:“看看那燭台吧,老在晃,是不是該換了。”
丫頭聞聲並不回她,隻往燭台走去。待她剛拿開燈罩,背後冷風襲來,燭火突然熄滅了。
周離劈掌向她後頸斬去,那丫頭竟回手擋開。果然不是普通丫頭,周離心想。但她不能驚動那位梁上君子,隻能速戰速決,不敢與她周旋。
在她回身之際,周離抬手一擊,順勢撒一把藥粉過去,那丫頭立刻就要倒下,這斷息散果然厲害。周離怕她砸出動靜,探手扶在她頸側。結果卻摸到了一層細微的凸起,那是易容的痕跡,但房間內昏暗,她也沒時間管這些了。
周離迅速換上丫頭的衣服,扶著身著自己衣服的丫頭躺在床上,收好玉佩,從容走出房門。
外麵的雪已經很厚了,此時走出驛館痕跡太重,太容易被追蹤發現。好在驛館房舍俱已熄燈,她繞著廊台行至屋後,騰身而起,踩著廊下的樹梢,直上屋頂。
是時候會會那位梁上君子了,她想。
還未來得及在簷上定身站穩,屋頂一道影子向她襲來,白色衣袍在飄揚的雪花中,身形難辨,像一股凜冽的寒風。
周離搖身躲過,順著屋麵斜坡攀上房脊,才看到另一邊已經躺了一個人,看不清麵容。
“你又是誰派來的?”她滿臉疑惑,屋頂打鬥的痕跡明顯。顯然那位梁上君子是被眼前這人放倒的,這是兩派人,但不知道對方來了多久,又看到多少。
對方並不答她,鬥篷之下也看不清麵容。隻回身攻來,她抬手擋下一掌,卻險被掃腿逼下屋頂。兩人交手三五回合,周離對他的拳腳充滿迷惑,這倒像是外域路數,直擊要害。難道他不是大齊人?
還沒等她想明白,腳下的屋裏開始有動靜傳來,這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丫頭就醒了?
什麼一碰即倒斷息散,歐陽月躲在照壁山自稱照壁山神醫,獨門秘藥那麼多,臨別之際就給徒弟一瓶假藥?周離想不明白。
在她分神之際,那人虛晃一招,抓著她的左手手腕,說一聲“走”,便帶著她跳過幾個屋頂,來到一條沒人的大街上。
他手上戴著一枚黑玉扳指,在一身白色衣袍襯托下格外顯眼。觸在她手腕上,帶著一股熟悉的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