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離已經被困在照月樓三日了。
照月樓在齊京主街上,前排是酒樓,飛簷斜出紅瓦罩頂,閣樓軒闊氣派,出入都是顯貴。後院裏是客房,客房後麵是馬廄,偶爾能聽到嘶鳴聲。
周離住的不是上房,但也幹淨齊整。一個清秀瘦弱的小丫頭,手臂上有淡淡的青痕。每日進來為她收拾床鋪、端茶倒水。無事時便立在門邊,從不張口說話。隻在周離想要出門時,從懷裏掏出一片白色的布,用無辜的眼神望著她,把她擋回來。
那片布上是她初入照月樓那一晚的賬單,上了幾盤菜、喝了什麼酒、換了什麼衣服,記得清清楚楚。
周離轉身回來,床鋪正對的一席方桌上放著托盤,是剛換的一壺熱茶。她走過去,給自己倒了一杯,坐在桌前打量著眼前的姑娘,想著如何脫身。
“小丫頭,知道你們掌櫃為什麼留我在這嗎?”周離一手摸著茶杯,繼續說道:“因為我對他有救命之恩!”
哪有什麼救命之恩,周離甚至連這照月樓的掌櫃是誰都不知道。但她顧不了那麼多了,今天必須出去。
看著那丫頭愣了一下,周離繼續說道:“三日前我救了他,因為他貴為掌櫃,說出去有傷顏麵,所以讓我保密。你是第三個知道的人,以後他要是在別人口中聽到此事,不管是誰透露的,那都是你口風不嚴,你這丫頭也就當到頭了。”
周離自覺這話說的明白,丫頭是第三個,但她還會告訴第四個,然後栽在丫頭身上。
她算盤打得倒響,但眼前的姑娘卻嘴角一彎,眉眼間帶著笑意,繼續沉默著看她。
“笑什麼?我可沒有誑你!”周離掩飾著自己的心虛,心想賭一把吧,“你可以自己去問,我是不是他救命恩人。”
周離覺得這把賭對了,那丫頭還是一句話不說,但分明不再笑了。她喝一口茶,清了清嗓子,準備繼續說下去。
突然聽到了敲門聲,丫頭愣了下,走過去打開房門。門口站著一位年輕公子,眼神玩味的看著周離。大冬天的手裏握著一把折扇,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少年紈絝,是不是腦子進雪了。
周離正在腹誹,那丫頭轉過去,對著門口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
“他是誰?”周離向丫頭問道。
丫頭依然沒有說話,來人擺了擺扇子,示意丫頭出去,然後說道:“這丫頭是啞巴,服侍恩人住了三日了,竟然沒發現?”
周離張了張口,什麼也說不出來。她自己在這調戲小姑娘正起勁兒呢,結果別人不聲不響給她打了個懵。
口幹舌燥說半天,丫頭是個啞巴。誇口是人掌櫃恩人,結果掌櫃這就來了。雖然沒有拆穿她,但是感覺又被人捏住了尾巴。
她憋著那點尷尬去確認:“你是掌櫃?”
“如假包換,”他沒有進門,立在門口微笑著繼續說道:“姑娘不是三日前才救得在下嗎?在下萬其榮,先謝姑娘救命之恩了。”
周離被嗆了下,感覺這茶水突然有點燙。
“你關了我三日了,討債也不是這般討法。”周離放下茶杯,盯著來人,“我就這麼困在客房,呆多久也沒錢結賬。”
萬其榮收起折扇,雙手背在身後,“那不用擔心,說不定與你同來的那位公子哪日籌到錢,就來結賬了。”
他不提這事周離還不能生氣,提起這個人來就有點上火。她本來自己可以脫身的,莫名其妙被人救了一遭,然後被狠狠的敲了一筆竹杠。現在留她一個人被關在客房,她哪能忍?
“你認識他?”周離眼色明顯帶著點嫌棄,聲音都高了點,“他人在哪?你那賬單少說也有他一半,你沒把他關起來?”
萬其榮戲謔的說道:“那哪能啊,季二去籌錢了,姑娘再等等,結完賬咱們兩不相欠,到時候你想去哪都沒人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