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京名姬劉采薇,無愧她絕世佳人的美名。周離跟錢瑤進來的時候,照月樓已經人滿為患了。
彈唱台設在三樓與二樓之間的梯台上,用輕薄的紗帳圍著,帳頂如蓋,四角垂下幾簇流蘇,外麵還繞了一層珠簾。隱隱可見裏麵的矮桌上擺一把七弦琴,側邊有茶盞小食。但那藍綠色的暖墊上還空著,劉采薇還沒有入帳。
錢瑤拉著周離直接上了三樓,錢逸斜倚在桌邊,已經入座等著她們了,桌子上隻擺著一壺酒,幾隻杯子。
錢瑤著那空蕩蕩的桌子,臉都拉下來了:“哥,怎麼還沒上菜啊?”說完心虛的瞧了瞧周離,趕緊補了一句,“我哥還沒吃過飯,我怕餓著他。”
周離點點頭,她心思也沒在這上麵。抬頭看了看通往頂層小閣樓的樓梯,有小廝在端菜上去。很好,她輕哼一聲,季二在這。
錢逸從周離進來眼神就沒有移開過,周離生怕他看出那日皇城武選的人就是自己,上前躬身行禮。舉止之間頗多女兒氣質,步態端莊的像個大家閨秀。
錢瑤還從未見過周離這副模樣,她們之間早就不用顧及什麼禮節了。這會兒都看愣了,再看看一表人才禮數周全的哥哥,突然間恍然大悟:兩情相悅!
周離完全不知道她百轉千回的心思,見錢逸起身去招呼夥計上菜了,自己安靜的落座。抬眼望著喧囂的人群。三樓落座的都是衣著華麗的公子小姐,錢瑤悄悄指著為她一一介紹。
齊京的少爺小姐都各有陣營,錢瑤一個私生女,早早就被排擠在外。即便是相府千金,從來也隻是那些人的談資。所以對不偏不倚的王俞格外傾慕,也對有救命之恩的周離格外親近。
周離自認也沒有身份高攀她們,對那些人也沒有什麼興趣。隻有一個叫竇慶的,錢瑤說是竇玄的堂弟。
那人看著體態臃腫,身上飾物卻極盡奢華,金冠束發,寬袍廣袖襄著金邊,腰間墜著一串玉,一張臉綴滿橫肉。被一桌人圍著,不時有笑聲傳來。
離開驛館後,周離再也沒有見過竇玄,自從知道了背後黑手是齊鈞,她就沒有將這個人放在眼裏。聽著錢瑤介紹到竇慶,她隻轉頭看了一眼。
酒菜上齊了,錢瑤介紹的也差不多了。
周離端起酒杯,向錢逸說道:“多謝錢公子。”
錢逸立即捧起酒杯,右肘碰了碰錢瑤。錢瑤正埋頭吃的歡,一塊肉剛到嘴邊,鼓著嘴問:“怎麼了哥?”
這倆兄妹之間一直也沒什麼默契,周離上次就看出來了。她說“沒事”,將自己的酒杯遞過去,跟錢逸碰了碰,然後抿了一口。
樓下的人開始熱鬧起來,周離抬眼看過去,那位名動齊京的歌姬手捧暖爐,正款款走上台階。劉采薇黛眉朱唇麵容姣姣,行走間步步生姿,一襲紅袍更添嫵媚。
難怪連皇子都為她一擲千金,這人確實美的不可方物,周離心想。
錢瑤還在那桌菜裏風卷殘雲,壓根沒注意她心心念念要來看的歌姬劉采薇已經進帳了。
不消片刻,那帳中便有琴聲傳來。周離側耳聽著,那錚錚琴鳴,似乎帶著萬鈞之力,讓照月樓裏的喧囂與酥軟都被蕩滌一空。餘音不斷綻開來,酒桌前那些談笑打趣的、昏昏欲睡的人們都被吸引過去,盯著那帳中的女子。
錢逸一手敲著桌邊,閉著眼睛似乎聽得格外認真,良久才說一句:“這琴音堪比戰鼓。”
“是挺下飯的。”錢瑤放下筷子說道。周離有點目瞪口呆,錢逸滿臉慚愧的望著她。
周離沒有聽過戰鼓,但這琴音的確不像是一個溫婉柔弱的女子彈出來的。歌姬多是將婉轉情思付與指尖,但劉采薇的琴音裏似乎帶著憤怒,帶著不可思議的決心。
頂層小閣樓的樓梯上,萬其榮一個人緩緩走下來,手裏握著他那把折扇,立在拐角處安靜聽著。他那個位置看不到彈唱台的帷帳,周離好奇的看過去,這掌櫃在自己家酒樓,倒像是在偷聽一般。
一串頓挫的曲調後,琴聲戛然而止。
酒樓裏的人這才如夢方醒,恢複了之前的喧囂,萬其榮抬腳又上了頂層的小閣樓。周離看著那背影,一點點消失。
樓下突然有吵鬧聲傳來,接著便是一陣叫罵打砸。錢瑤拿琴聲下飯,這會兒有熱鬧看,突然來了精神。起身說道:“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