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下是個敏感的地方,因為十五年前趙江把軍糧運去賑濟災民,這件事和燕然山之敗糾纏在一起,成為朝中一樁隱秘。除了柳正風,想來也不會有誰提起。
“老太傅所言甚是。”閆禮怒視鄭開一眼,繼續說道,“每次江下水患,戶部便虛報賑濟糧,以此抹平洛州糧倉被賣出去的糧食賬目。”
朝堂之上盡皆嘩然,大齊十數年來開支緊縮,每年都要向東離進貢,以此勉力維持與東離的關係。可兵部與戶部沆瀣一氣,步步蠶食著僅有的積蓄。在李黨一派的帶動下,朝中一時憤慨之聲迭起。
難怪當時柳正風提議暫停了戶部與兵部兩位尚書的官職,如此計劃周詳而又震驚朝野的一件事,兩位尚書根本就不可能脫罪。
聽著群臣的竊竊私語,錢祉黑著臉不發一言,他本想讓竇儼當替罪羊,保下齊鈞,但竇慶死在錢府的時候,這一切就都成了泡影。洛州這樁驚天大案一出,他在戶部和兵部的人手就要折損大半了。
皇帝任朝臣議論,沉著臉翻看了一會兒卷宗,涉案的戶部主司裏,沒有潘璋的名字。他掃了閆禮一眼,抬手將卷宗甩在一邊。
百官的態度他盡收眼底,鄭開冒出來張牙舞爪,太子跟錢祉卻始終沒有表態。他視線逡巡一圈,最終落在錢祉身上。
威壓之下,錢祉很難不察覺到皇帝的態度。要不是潘璋那份突如其來的奏章,他也不會為了保下齊鈞匆忙安排竇儼頂罪,誰知忙中出錯,兒子竇慶一死,竇儼反而成了一招臭棋。
齊鈞是保不住了,但王俞或許可用。
錢祉立在階下,神氣凜然:“如今邊境軍報在前,朝廷正是用人之際,王俞自主理兵部以來,會同大理寺清理沉屙,如今兵部煥然一新,一應細務運行無誤,臣請奏皇上,授其兵部尚書之職,以示朝廷重才之心。”
王俞尚未出聲,季澤嶽嘴角一翹:“錢相用人唯才是舉,實在是我朝之幸。我這些年在東離,也多有邊境將領提及王侍郎調度糧草有方,從不致貽誤戰機的事發生,授其兵部尚書也當無可厚非。”
皇帝視線落在王俞身上,這個人少有在他麵前露頭。早年閆禮倒是時常說起他,後來便不聞其名了。
但兵部出缺,他又能料理有方,以此升遷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他點點頭,說道:“既然錢相與二皇子共同舉薦,望你恪盡職守,勤勉任事。”
“臣叩謝皇上隆恩。”王俞即刻跪拜,“必定鞠躬盡瘁,不負朝廷所望。”
“平身吧。”皇帝說道。
王俞方才起身,便聽到李裕的聲音傳來:“洛州糧倉之事牽扯兵部,也牽扯戶部。如今兵部之困已解,但戶部尚書依然出缺。臣也想向皇上保舉一人,暫領戶部。”
閆禮站在後麵,雖然沒有出聲,但看著兩位宰相左右互搏,一直鐵青著臉。錢祉推薦了王俞,李裕便對戶部動了心思。
他不說話,有的是人開口。朝堂重臣也不止這兩位,柳太傅站出來說道:“戶部事關國家錢糧,這次洛州軍糧案便是前車之鑒,須得既不涉案,對戶部諸事了如指掌之人,方可勝任。”
“柳太傅所言極是。”閆禮隨聲附和,“這滿殿臣子,對戶部之事無一不精的,恐怕隻有曾經的戶部尚書、如今的戶部主司潘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