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又低低地重複了一遍,仿佛是在自言自語:“我終於,給寒之報仇了。”
蕭諳扭過頭去,眸子猛然一縮,所有的話語都卡在了喉嚨裏。
借著冷白的月光,他看清了,徐京墨右頰上那道濕漉漉的淚痕。
第九章 ·驚雷
蕭諳從沒看到過徐京墨流淚。
曾經他以為,徐京墨是個不會哭的人。
至少在與徐京墨相處的這六年中,不論是參加他父親和兄長的葬禮,還是親自觀臨叔父被施以車裂之刑,蕭諳所看到的徐京墨,臉上的神情永遠是那樣冷漠,別說一滴淚,他連一個哀傷的眼神都不願裝。
可是現在,他竟然為一個死去的侍衛落淚?
實在是不可思議,這和蕭諳認知中的徐相完全不同。
蕭諳頓時感到十分無措,他手忙腳亂地從袖中掏出一塊帕子,湊過去就要給徐京墨擦淚,沒想到徐京墨轉過頭來,目光如長刀破雪一般,冷聲質問道:“做什麽?”
“我,我……我就是想給你擦一下。”
徐京墨拿過帕子,在臉上胡亂抹了兩下,隨即把那帕子扔回蕭諳懷裏:“多謝。”
蕭諳輕輕地摩挲著帕子上零星水漬,一種異樣的感覺從指腹傳來,讓他感覺心口被針刺了一下。他默了許久才開口,聲音如同一片霧:“你相信世上有鬼神嗎?”
徐京墨斬釘截鐵地答道:“不信。”
“那為什麽還對月亮許願?”
“我不信,但我希望有。人活在世上,總會有得不到的東西、做不好的事情,若是這些事都要獨自消解,那也未免太痛苦了。所以在我也無能為力的時候,就會和鬼神說一說,這樣塵埃落定後,起碼可以告訴自己,已把能做的都做過了,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能坦然受之。”
徐京墨漫不經心地哂笑一聲,食指在屈起的膝蓋上敲了敲:“而且,有些事我也不知道能同誰說……想來想去,也許隻有月亮才是最好的保密者。”
蕭諳有些愣怔,他麵色複雜地望著身旁的人,突然發覺,也許他所知道的徐京墨,僅僅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他又想到,既然徐京墨喝醉後與平日判若兩人,行為放浪不拘,那……徐京墨也會像對他那樣對待沈霜沐嗎?
徐京墨平日裏就和沈霜沐走得極近,從前兩人也時常一起喝酒,徐京墨這副模樣,沈霜沐又是否早就看過許多回了呢?
想到徐京墨調笑沈霜沐的可能,蕭諳喉嚨裏登時泛起一股酸意,他扯了扯徐京墨的袖子,大聲道:“徐京墨,你以後不許再和沈太尉一起喝酒了。”
徐京墨右眉一挑,反問道:“你說不許就不許?”
“你要是實在想喝,可以和我一起喝。”蕭諳話還沒說兩句,臉就跟著紅了起來,也跟喝醉了似的,聲音越說越小,“我願意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