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臨下地看了眼季珩,見季珩的頭髮上已經蓋了厚厚一層雪,下層被體溫融成水的,又在這冰天雪地裏迅速結成了冰,看起來季珩頭上好似隻浮著一層鬆軟雪片。實則不然,那下麵藏著的是一塊塊僵硬的冰碴,沉沉墜著,叫季珩腦子都被冰得麻木了。
隻見季小公子一張臉已是褪淨血色,比雪還白,活像個濕淋淋的鬼魂。徐京墨抬起腳,用靴尖挑起季珩的下巴,強迫季珩抬頭看他,嗤笑道:“還活著?命倒挺硬。”
季珩被這樣一弄,從麻木的腦袋裏摘出些清醒來,他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羞憤至極地錯開了臉。
“你……咳咳,你到底要如何?”季珩喉嚨裏幹得發疼,全是血腥味,每說一句話都要停下來呼哧呼哧地喘口氣,“你若是在此處殺了我,陛下定然也不會放過你……”
“這話應該是本相來說吧。”
徐京墨冷淡地開口,他的聲音在風中飄散,卻句句敲在了季珩的心上:“季珩,我著實想不通,你到底要如何?嗬,若說你爹與我作對也就罷了,他功績傍身、官職顯赫,好歹算得上清流中的人物……可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來招惹本相?”
還不等季珩回話,徐京墨便抬腿將人踹進雪裏,他這一腳是帶著力氣的,當胸踹下去,季珩當場就吐了血,熱血滴在雪上,瞬時將雪層燙了幾個洞出來。
不過也正是這一腳讓季珩徹底清醒過來,他劇烈地咳了幾聲,費力抬起被打濕的長睫,無視徐京墨戾色,輕聲挑釁道:
“徐京墨,你向來不可一世,我也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咳咳……可你難道不明白,這世上沒有常勝不敗之戰?你該記住,這一回,正是被你連正眼都不屑於給的人贏下的,失敗的滋味是我季珩讓你嚐到的!”
“我與陛下年少相識、心意相通,自然是要為君分憂。”季珩咬著牙,試圖爬起來,卻終究是木著身子再摔進了雪裏,“我不像丞相那般心係天下,我的心很小,隻能裝下一個人罷了。若說我為了什麽汲汲營營,非是功名利祿……我隻是不願見他臥榻之側,有虎狼酣睡。”
少年人的心意太熱烈,似是燒不盡的野火,讓徐京墨一時間也有些啞然。徐京墨怎麽會聽不出季珩對蕭諳到底是抱著什麽心思,對上這種摻雜了各種情感的敵意,徐京墨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招架才好。
徐京墨動手將狐裘裹緊了些,靜靜地打量著季珩,片刻後,他倨傲地問道:“這麽說,你是偏要來妨礙本相了?”
季珩瞪著徐京墨,恨不能與將麵前人同歸於盡,他吞了吞齒縫間的血漬,哂笑兩聲,“隻要我還有氣……但凡我活著,便不會袖手旁觀。”
這已是直白的宣戰了,這一刻,徐京墨才開始正視季珩,將季珩放在與他博弈的對局位置上,畢竟這季珩一副要跟他拚命的架勢,令徐京墨不得不加以防備。畢竟,連命都可以不要的賭徒,殊死一搏之時總會出人意料,不可對其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