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徐京墨的走近,人群逐漸分開,如劈半的浪潮般為徐京墨讓出一條路來,道路的盡頭,是一個寂寥孤立的背影。那人背手而立,肩上已落了一層薄薄的雪,就連發上都沾了不少雪,也不知是在此站了多久。

徐京墨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他身後輕喚了一聲陛下,蕭諳沒回頭。

“丞相來了。”蕭諳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一般,“要瞧瞧他嗎?”

作為一個與蕭諳有了糾葛的坤澤,徐京墨自然比他人快感知到他的情緒,此刻他心中壓抑著多少隱忍不發的怒火與痛徹心扉的悲痛,在場所有人中,恐怕唯有他和蕭諳最清楚。

失去這個人,讓蕭諳這般痛苦嗎?

徐京墨收回了目光,他的視線下移,瞧見了皇帝腳邊一塊白布下一個人的形狀。空氣中的味道混雜得很奇怪,但因為天氣寒涼,所謂並未有濃重的屍臭,隻是最血腥味實在濃了些。

徐京墨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掀開了那白布,見到一個麵皮全無、僅被剮得剩下一灘紅肉的“臉”——隻見那上頭裸露著森森白骨,下頜至額頭的連接處皮肉翻卷,凹凸的凍肉被凍得慘紅,鼻子與嘴唇也被一同削去了,血肉模糊的洞中吐著幹涸的血泡,連牙齒都被血染成了紅色。

至於那張被剝下的麵皮,已是不翼而飛,至少徐京墨沒有在附近見著。徐京墨冷冷地想,若是能找到,以蕭諳對季珩的情意,斷不會讓季珩以這副麵容見人。

片刻後,徐京墨繼續查看季珩的身體,隻見他胸口破了一個大洞,從那裏流出的血將青石地磚都染成了紅色,大片大片的血跡潑墨似的,觸目驚心,常人實在很難想象,一個人身體裏竟能流出那麽多的血。季珩的手腳也扭曲成了極其奇怪的形狀,應當是死後被凶手折斷的,右手四指還緊緊向內摳著,像是想抓住什麽一樣。

實話講,就連徐京墨都很難將麵前這具屍體,與前幾日還喊著要“除奸臣、破邪佞”的青年聯係在一起。可麵前的人又確實穿著羽林軍統領的衣服,從殘存的麵孔中,還依稀能辨認出這人娃娃臉的五官。季珩真的死了——死得如此突然,如此淒慘,但凡看過他屍首之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

蕭諳麻木地轉了轉眼珠,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將才控製自己,不去看那幾乎可以用駭人來形容的屍體。他聲音啞得厲害,好像一把絲弦崩斷的壞琴:“這件事情……徐相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臣也是今日早上剛得知。季統領是被什麽人所害,有頭緒了嗎?”

“今早?”蕭諳將頭半扭過來,身子卻是未動,徐京墨站在他身後,隻能看到半張側臉,他見到蕭諳的雙眼燒得通紅,泡在一汪血色之中,好似是已經哭過一般,不由心間一緊,“那昨夜,丞相肩傷是如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