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日子已經過去一年,初春時分,蕭諳坐在徐府書房中,伸手輕輕拂過一眾物件,試圖汲取徐京墨留下的一點體溫。

喉頭湧上一股血味,蕭諳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容,捂著胸口慢慢伏在了桌上,從肺腑間顫抖地歎出一口氣來。

悔之一字,竟也能讓人如此生不如死,他今日當真是領教了。

月上梢頭,徐府中的安寧被一串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蕭諳眉頭微動,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尹昭從門後而出,道:

“陛下,有下落了——”

…………

衍景九年,夏,酷暑難耐。

大衍的西南地區尤為灼人,才剛過七月,就已悶熱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此處是一座西南邊陲小城,名喚徼城。徼城天氣濕熱,到了夏日更是瘴氣重、蚊蟲多,若不提前做好準備,甚至可能會中暍而亡。因此各家各戶都早早掛起了幬帳,備好了消暑之物。

徼城雖地處偏遠,但與西域接壤,兩地往來通商,交好數年,使得徼城變得富裕而繁華,習性也更相近了。

有不少徼城人與西域人通婚,徼城民風開放,玩樂的花樣眾多,尤其是到了華燈初上的夜裏,觥籌交錯、衣香鬢影,好不熱鬧。

這裏的酒樓糅合了大衍與西域的風情,哪怕是樂姬和舞娘也都不拘小節,在演奏完畢後便與男人們拚起酒來——男子與女子在一張長桌上共舞,腳下踏的都是從西域而來的葡萄美酒,酒香與笑聲飄滿了徼城的最繁華的一條街。

徐京墨今夜喝了太多的美酒,他雙頰微紅地靠在椅子上,愜意地轉著酒杯,也不由被這種氛圍所感染,輕輕地笑出聲來。

不多時,有一著西域打扮的紫衣舞娘赤著腳從長桌而來,她盯著徐京墨,靈巧地從桌上跳了下來,扭著纖細的腰肢依偎進他的懷裏,喂他吃了一粒鎮在冰格裏的葡萄。

徐京墨張嘴接了,又聽了舞娘幾句耳語,他搖了搖頭,卻被一把拉住,那舞娘竟是要拉著他一同去長桌共舞!

徐京墨原本對這事兒就沒什麽興趣,隻是被人幾番拉扯,他也不好使力推開女子,隻好站起身,打算同這舞娘好好講明。

隻是他剛站起來,就覺耳旁一陣輕風掠過,接著雙肩一沉,竟是被人生生按回了座位。

來人一根根掰開了舞娘攥著徐京墨的手指,而後跨步上前,擋在了兩人中間,將徐京墨的視線完完全全擋住了。

他未語,一股熟悉到徐京墨永生難忘的青竹香先飄了過來,後知後覺地令徐京墨後背爬上一陣涼意。

“哥哥。”他的聲音低沉而壓抑,好似一根繃到極限的弦,“沒想到,你我重逢,竟是在這種地方。”

第六十四章 ·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