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爸唐媽沒有強迫唐玥和周浩絕交,周浩畢竟也隻是個小孩,雖然整天不務正業、遊手好閑,但至少他是個知根知底的本地小孩。清水鎮的人是善良的,他們看到周浩,並不會站在高點指責他不好好學習,相反,他們對這個孩子是憐惜的。
周浩家情況比較特殊的,周浩的父親早年是個老光棍,貧窮和患病的家人像塊泥沼困住了他,他的上半身在自由的空氣裏,下半身卻深深地陷在泥沼裏,他早早地承擔了養家的責任,所以一直沒顧的上娶媳婦兒。
前幾年,村裏來了個女人,蓬頭垢麵的,但模樣是秀氣的,別人問她哪的,也不說話。那時經濟並不景氣,誰家都是緊巴巴的過日子,所以沒有人關注這個流浪的女人,這種外鄉人太多了,流浪漢、流浪兒…流浪的人就像流浪貓狗一樣常見,所以這個女人的出現並沒有掀起太大波瀾。幸福總是相似的,但不幸卻千變萬化。周浩的父親注意到了這個不幸的女人,兩個不幸的人靠到了一塊,在肌膚相親間,在日夜相守裏,愛意隨風起,吹到了心裏。
周老漢起先是沒有底氣和這樣一個美麗的女人結合的,但他看到了老天給她關上的那扇門—她是個傻子,就是字麵意義上的傻子。發現這一點,周老漢是高興的。他高高興興地接她回了家,給她洗頭洗臉,清潔身體,他還用一大筆錢給這女人買了時興的新衣裳,新鞋,新東西,把她打扮的像個新娘子。傻女人煥然一新,她看著周老漢傻傻地笑著,兩頰的酒窩隨著她的笑容若隱若現,以往的風餐露宿讓她的身形消瘦,但此時,她的臉是紅潤的,她無法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感情,但所有人都看的出來,她是開心的。
村裏人對此是喜聞樂見的,周老漢是個踏實人,他以前孝順年邁的雙親,照顧自己生病的妹妹,家人一個個離他而去後就安安心心地守著自己那一份薄田,準備孤獨終老。傻女人的到來給他暗淡的生活帶來了光亮。
他們相依為命,相互慰藉,就像中華民族千百年來的男女分工,周老漢在外耕種,傻女人在家整理家務,兩個不幸的人相遇,相愛,一起創造幸福。
可命運弄人,周老漢永遠都不會想到自己逃過了家族的遺傳病魔,而他的孩子卻沒那麼幸運。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夭折在繈褓裏,他還記得他抱著那個渾身紅紫的小嬰兒,它是個男孩,哭也哭不大聲,隻有喉嚨裏發出微弱的嗚咽聲,覆著一層薄薄胎脂的小手握著他的小手指,他親眼看著那小手的顏色越來越深,親身感受那手指越來越涼,最終脫離他的手,那一瞬間,他簌然淚下,他的第一個孩子就這樣被這不公的命運掐死在它出生的那一刻。
很快,女人又懷了孕。周敏和周濤是龍鳳胎,他們是健康的孩子,周老漢傻傻以為自己受到了上天的眷顧,上天為了彌補第一個小孩的遺憾,給他們夫妻倆送了兩個可愛健康的寶寶。
但其實這隻是上天開了一個大玩笑,這兩個孩子依然沒有逃過病魔的手掌。
他們很高興,周老漢還特地宴請了鄉鄰,為這兩個新生兒慶生。接下來,他們又意外有了周浩,但周浩的出生畢竟不在周老漢的計劃中,所以這個孩子的出生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多少欣喜。
在周浩出生一個星期後,周家仿佛變了天,起先是周濤開始惡心嘔吐,周老漢忙著照顧新生兒和孕婦,沒有把這當回事,周濤雖然小,但也開始知道心疼父親了,其實他的身體出現了很奇怪的變化,但他沒和周老漢說。他的皮膚開始長出來細細的皺紋,頭發開始漸漸脫落,身體上出現了黃褐色的斑,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小小年紀他認為隻是自己最近沒有好好吃飯,他和雙胞胎妹妹說了這件事,但周敏隻是扭頭看了他一眼,繼而繼續去玩自己的芭比娃娃了。
雖然周濤很努力地將食物塞進自己的口中,但他實在咽不下去。幾天後,周浩的病症越發明顯了,最先發現的是他的玩伴李子鵬。
那天,他如往常一樣去找李子鵬玩,李子鵬一個人在家睡懶覺,他還在溫暖的被窩裏夢周公呢,突然被子突然被人從外麵捂住了,被子裏氧氣極速流失,李子鵬睡不下去了,他開始掙紮起來,嘴裏罵道:“啊啊啊!哪個狗日的!”突然,被子被掀開了一大半,一個頭發稀疏的大腦袋出現在驚醒的李子鵬麵前,兩隻嚴重凹陷的大眼睛如銅鈴般盯著他,李子鵬感覺到一陣陣寒意漫上心頭,他覺得自己看到了一隻鬼,那顆頭安在一個極不相稱的小身板上,皮膚上全是褶子、黃褐色的斑,他隱隱覺得這是一具骷髏披了一層人皮出來害人。
他火燒屁股般迅速跳下床,往門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