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肅說道:“騎營護衛船隊過青州足矣,過東海恐生變,我隨船隊走。”
徐汝愚點點頭,說道:“我即將手書江寧,令中壘軍、五校軍各增編至三萬眾,在船隊南歸之時,將會在廣陵、海陵北一線集結,勿使東海有異動。你隨船隊走,也好。”
如此一來,璿璣自然也隨船隊走。君嘯雲、君宗瑞尚需留下來處置烏湖與津門之間處置諸般事務,宋倩與君懷薇則先隨船隊先行。
君卓顏指著樓慶之,說道:“我與慶之也走陸路。”
尉潦呲笑道:“不若你們順路將伊翰文的腦袋給割去江寧。”
徐汝愚、樊文龍、梅映雪、君卓顏、樓慶之、邵如嫣,除了邵如嫣之外,俱是一品下階以上的高手,其陣容比數年前刺殺伊周武還要來得華麗。眾人皆笑。
樓慶之徑直站起,走到徐汝愚的麵前,單膝跪地,懇聲說道:“慶之願留在烏湖,與胡虜周旋。”
樓慶之醬紫闊臉,手上虯筋錯結,灰布薄襖外披了件棕皮甲,眸中射出堅定不移的眸光。
樓慶之本是範陽西北防軍中的行營總哨官,然而呼蘭鐵騎卻單單是從西北的雁門關大舉進入塞內,範陽形勢危惡,樓慶之無法為自己開脫,辭去總哨一職,欲戰死在範陽城頭,以表心誌,卻沒料到讓蔡裕華誆出城來。雖然死誌漸消,卻不願隨眾人遷往江寧苟安。樓氏善偵察潛蹤之術,族人多為幽冀風媒刺謀,樓慶之又久居總哨之職,對幽冀情形之熟稔非他人能及。隻是自己此時答應留下來,範陽宗族子弟勢必要爭先恐後的要求留下來,即使不願留下的人也會迫於壓力要求留下來。
徐汝愚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烏湖之事,我早有安排,你隨我回江寧。”
樓慶之臉色灰敗如土,行了一個禮,黯然失魂的退了下去。
四月二十六日,呼蘭仆旗步卒與榆關守軍激烈爭奪關城城樓,榆關守將蔡淩石乃是呼蘭安陽漢營總管蔡正石的親弟,身中十八箭,栽下城樓身亡,榆關被陷,關城內軍民兩萬人被驅至榆關南側的平野,遭到呼蘭鐵騎圍射虐殺。
雖然青州伊氏與宛陵在彭城一帶激戰不休,但是麵對呼蘭鐵騎在幽冀咄咄逼人的攻勢,伊翰文與清河李家、荀家締結盟約。這一天,三家各遣代表與汴州境內的流民匪帥關應弓在一個名為桃陵的小鎮上約談,共議和戰之事,三家代表以相當強硬的姿態要求關應弓的流民軍接受荀家調遣,編入汴州衛戍軍之列,與三家聯合起來共抵外侮;關應弓若不應此議,三家則共擊之。
穀石達於這一日終於能從殘破崩損的西京東華門甬道裏揚鞭縱馬馳入西京城裏,在他的身後,十萬肅川虎狼兵如飛蝗一樣湧入西京城裏,隻聽穀石達說了句“西京繁華,今與諸兒郎分之”,便爆發陣陣穿金裂石的歡呼,隨著歡呼爆發出來的則是肅穀兵壓抑了近半年的獸性。從這一日開始,西京遭受長達百日的蹂躪與洗掠,昔日四都之首的繁華城邑再一次遭受大劫。
身在河東府夏邑練兵的荀燭武接到西京失陷的飛騎密報,眼眸中閃過一道陰柔而銳利的光芒,嘴角撇了撇,終是沒有笑出來,李思訓正邁步跨進院子,橫楣的陰影正落在他的眼瞼上,讓他的眸光顯得十分陰悒。
荀燭武躬身說道:“大父,穀石達已陷西京,不出旬月,便是我們取西京的絕佳機會。”
李思訓捋須微微頷首,說道:“征戰之事,餘子皆不及你,你一人決之即可。”
荀燭武說道:“燭武不才,隻能在征戰略獻助力。”
李思訓哈哈笑道:“你也無需自謙,我膝下無子,待到複國之日,我便立你為嫡。”
荀燭武聞言撲跪地上,叩頭伏在李思訓足上,大慟而泣,說道:“燭武心裏已將大父當作父親,卻不是貪戀嫡子之位,實在是燭武自幼沒有感受到父親的疼受,大父若不棄,燭武今日便易為李,他日定要為大父將李姓大旄插上西京城頭。”
李思訓心裏感動,輕撫荀燭武的肩頭,說道:“癡兒、癡兒,依你就是。”
早在四月二十日,兩萬普濟水營穿過江寧下遊的江水水道,進入白石鎮寧境內,與菱鳳鏡、許伯當部彙合,次日合兵七萬,溯流而上,也在這一日抵達江州,與豫章的四萬南平精銳對奉化的霍家四萬殘軍形成合圍之勢。
這一日,一萬南平軍隊從江陵出發,乘著水營戰艦溯水抵達奉節江關城中。
奉節扼守江關,為成渝東側門戶,又名江關城;從東麵入川,不下奉節,便無可能;一下奉節,便過長峽之險,而奪成渝之東麵門戶,故《均勢策》稱奉節為“西南四道之咽喉,吳楚萬裏之襟帶”。川東地區雖以奉節為門戶,其形勢之重卻歸於渝州。長峽上下,兩岸皆崇山峻嶺,江水水道在這一帶猶如一個細長的瓶頸,東出夷陵,西出渝州,地勢才稍稍平坦,渝州便處在這個細長瓶頸的西端。奉節與渝州之間,江水兩岸山係大體與江水平行而走,如此一來,揮軍進入成渝,要想繞過渝州是極困難的。渝州一帶眾水彙集,北麵有涪江、嘉陵江、渠江彙入江水,南麵綦江、赤水河彙入江水。隻要控製住渝州,進而控製成渝全境則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