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微微一怔,透過如雪紗縵,似乎能夠感覺到裏麵的三人都將目光投在自己身上。邵海棠對著車攆微欠著身子,等待幼黎回話。玨兒鼻腔冷哼一聲,轉身望向另一側,幼黎聲音溫婉依舊,說道:“我隻怕宗族裏沒有良才可任事,有如嫣在身側,大善。汝愚,你說如何?”
徐汝愚訕然一笑,微垂著頭,說道:“內府之事,還是幼黎定度吧。”
待邵海棠攜邵如嫣離去,玨兒自無好臉色,穿堂越室,直至玉蘅院中,未曾正眼去看徐汝愚。徐汝愚扶著幼黎走在後邊,說道:“你何苦應承邵先生?”
幼黎笑道:“如嫣初春赴北地,江寧鹹知,若不延為女吏,江寧風議將置她於何地?”
玨兒在旁說道:“我看正合了小愚的心意。”
徐汝愚聳肩攤手,臉上露出我哪有此想的神情,玨兒自不信他,攙過幼黎的手,說道:“我們都不要理他,明明是他心裏所想,他自己挑明也不無可,想他現在位高權重,身邊多幾名女子,我們也由著他,偏偏讓幼黎姐受這份委屈。”
此事本無需這麼急切,隻是幼黎胎中兒即將瓜熟蒂落,接下來的時間內自然是深居簡出,不便提及此事。邵海棠求到雲清虛,讓雲娘在宴間與幼黎提及此議,然後當著徐汝愚、幼黎、玨兒三人的麵,將此事定下,才不會有反複。
幼黎本是久別重逢濃情蜜意,此時卻要違背本心勸說汝愚將邵如嫣選入內府,心中委屈又不能明言,這時讓玨兒說出來,倒覺得暢快些,眼瞼微紅,兩眼迷離的望著徐汝愚,輕聲說道:“我自知你的情意,如嫣隻是進入內府司習諸事,恰能幫分去許多事。”
玨兒瞟了他一眼,歎道:“我也想不出世間有哪個男兒比你還出色,若非你今日身居高位,讓人望而生畏,隻怕還要有更多的癡情少女將滿腔的幽思情懷空寄在你身上。”
徐汝愚笑道:“玨兒一人就讓我吃不消了。”
玨兒從滿櫝文冊中撿出一封擲到徐汝愚懷裏,嗔道:“這一人你還吃得消不?”
徐汝愚望了一眼,是南閩行轅行營院左簽事水如影遞上來的冊子,徐汝愚打開一看,不過尋常公文,想是玨兒尋出來取笑自己。
玨兒說道:“水如影月前寄來一信,說你那憨徒弟不願與袖兒成婚,請你出一道賜婚手令,信在梨香院,明日拿給你看。”
梁寶與袖兒情投意合,隻是礙於水如影孑然一身,不願在她之前先行大禮。水如影自知徐汝愚對她情意不濃,江寧諸公又多反對其事,暗自神傷之餘又恐延誤梁寶與袖兒的婚事,遂請徐汝愚為梁寶與袖兒賜婚。
梁寶年齡比徐汝愚還長三歲,此時又是江寧鎮邊帥將,尚未迎娶,世人多有議論,若他再堅持下去,隻怕有人會進諫將其調離南閩帥位,以安民心。
不過梁寶、明昔、魏禺、尉潦四人,年紀相仿,隻有即墨明昔迎娶沈氏宗族良女為婦,尉潦癡心武道,魏禺滯留營伍,與梁寶一樣,皆是孑然獨身。
徐汝愚說道:“到時由江寧去一人,押著梁寶進洞房便是。”
幼黎說道:“我若不待產,自當由我過去為他們主持婚禮才是。”
玨兒撇撇嘴,說道:“南閩六月酷熱勝火,何況對顏氏攻勢正緊,你們莫不是讓我此時就去南閩?”
徐汝愚見她一臉苦色,情知她此時不願與自己分開,笑道:“戎馬倥傯,梁寶也難得空隙,我也不願看到他與袖兒耽擱韶華,你不想去,就讓叔孫叔嬸兩人過去。”
玨兒轉顏為笑,說道:“從青鳳峽過去,一路景色也宜人,叔孫叔最喜歡了……”剛說到這裏,撩眼見徐汝愚笑盈盈的望著自己,忽的咽住,不往下說去,紅著臉,低著頭,隻管弄衣帶,那一種軟怯嬌羞之情讓徐汝愚看了心臆裏湧出無限的輕憐痛惜。
幼黎近來嗜睡,說著話,眼簾軟垂,交睫欲睡,強撐了一時,便由婦人攙撫著睡去。玨兒隨汝愚出室往東邊的雲濺閣行去,坐到妝台前,用綢帕印了印眸子,透出濕跡來,身子綿軟依著徐汝愚的身軀,嬌喘微微,卻生不出一絲氣力來。
寇子蟾本欲帶秦鍾樹、馮哥兒、蕭遠等人一同前往青鳳將軍府,清晨起身,得門人報告秦鍾樹夜宿妓寨未歸,寇子蟾唇上兩撇髭須氣得直抖,又憐其才,若不得徐汝愚嘉許,卻難得出頭之日,強抑下心中惱怒,讓門人去西城妓寨尋找,等了半個時辰,出去尋找的門人捎回秦鍾樹的一句話:“鍾樹雖不肖,尚不至於傍人門戶。”
寇子蟾不氣反笑,詢問門人宅中尚有多少錢財,聞之尚有百金,說道:“取五十金給秦鍾樹送去,讓他自立門戶。江寧正從民間察舉司習以填吏缺,我讓蕭遠替他寫一分薦書,我約他日後在廟堂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