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臘月十三,近園之月照臨南天,天朗氣涼,眾人都早睡去了。
臨近午夜,源和鏢局的猩紅大門被人急促拍響。
門子慵懶地起身開門,剛一啟開門檔,就被外麵那來人猛推開了大門,竟將那門子也閃倒在門廳內。
“噯,你是何人!怎敢如此唐突私闖府寨!”
話音未落,門子知趣地閉嘴了,借著門廳的燈火,他看清來人正是府內的鏢師蔡河津。他隻看得蔡河津滿身血汙,手臂纏著一處被血沾染的白布,晃晃蕩蕩、慌慌張張就往內府裏去了。
“掌櫃!大把頭!掌櫃!大把頭!”
鏢局內到處都是蔡河津淒厲的喊聲。
眾人皆被這喊聲驚醒了,府內瞬間燈火大明。
鏢局的掌櫃劉思裕、大把頭劉義府匆匆穿了衣物,披著大氅就迎了出來,諸多鏢師和護丁也蜂擁在前院內。
見著劉思裕,蔡河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頭額抵地、嚎啕大哭。
劉思裕眉頭一皺,便知道這其間事故頗大。他的大兒子、府內的大把頭劉義府趕緊上前攙起蔡河津。
“蔡師傅!這是怎麼了!”
蔡河津淚眼婆娑地看著劉義府,嘴唇顫動著,喉頭咕咚幾下,卻說不出話來。
還是劉義府知曉些前因,他見著蔡河津如此境地,心內不由得發怵。蔡河津是源和鏢局多年的鏢師,自從父親劉思裕建局以來,所曆大大小小事務無數,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田地。
“蔡師傅,你不是和四弟一起去京城了嘛!這是怎麼了!”
聽得劉義府說道四弟字眼,蔡河津這才嗷得一聲舒出一口長氣。“把頭!出大事了!我和四少爺押鏢路過河州,遭到一群黑衣人埋伏,四少爺他。。。”
“四弟怎麼了!”
“四少爺和諸位鏢師護丁苦戰不敵,當場隕在那裏了!”
“什麼!?”劉義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自己四弟劉義堂刀法出眾,更是當朝皇室恩點的四品武將,怎麼就這麼容易損在一條鏢局常走的京都大道上呢。
“少爺臨去之前,將我攬在身後,交代一番讓我拚死回來稟告。為了我!為了我,少爺和幾位鏢師死戰來人,待我跑出圍陣,尋了一處躲了許久也不見少爺他們逃回來。等我挨到天明,偷偷回去一看,少爺他。。。”
蔡河津不由得又是仰頭長歎,自己噌得抽出身旁護丁帶的佩刀,就要引頸自盡。劉義府眼疾手快,早已將他的手腕攔住。這時候眾人又是一聲驚呼,原來是年邁的劉思裕受不了喪子的打擊,竟在廳堂之前暈了過去。
眾人蜂擁而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血脈,許久才將劉思裕緩了回來。
劉思裕抬起虛弱的手臂,顫巍巍指著劉義府問:“義府!你,你,你告訴為父,義堂他走的什麼鏢!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劉義府低頭站在那裏,將外部的護丁遣散,隻在身邊留了幾個知根知底的內人,這才將事情向劉思裕回稟起來。
“父親,是內務府走得一趟暗標。”
“內務府?如今天下有識之士,皆以東西廠為國賊,避而遠之、恨不得誅之後快,你,你怎麼能犯天下之諱,讓你兄弟冒這等險事!這置我鏢局上下幾百口人的忠義之名何處!”
“爹!當今之事,內務府總管的事,如若不從,我鏢局又將安在?況且當時內務府來人,千叮嚀萬囑咐說這是廠公最重要最忌憚之事,且要安穩到京。這下子出這等事,還談什麼忠義之名?怕是廠公怪罪,我族都難以安身了。”
“他!他一個閹人!能有什麼重要忌憚之事!無非就是搜刮各地的銀兩錢財,中飽私囊,無非就是些民脂民膏,這等買賣怎麼能不惹得天下群雄厭惡!義堂他縱使有天大的本事,怎麼抵得過天下之人!看蔡師這等高手,尚且成這副模樣,肯定是坊間早已知曉此事,暗地裏集聚高手,早就作下埋伏,單等你們上門了!”
“他手持聖旨,父親,我要如何拒絕呢!”劉義府被老父親一番教訓,憋得臉紅脖子粗,直言這事不僅是廠公吩咐,還帶著一封聖旨,說是廠公給皇帝準備的物件務必安全送到。
“那裏麵是什麼!”
“這。。鏢局從來不過問標物是何物,隻是見著一封畫匣,怕裏麵該是一封信件或是書畫。”
劉思裕氣得差點又暈過去。“隻為這,我兒子就這麼沒了!”
劉義府見劉思裕氣急攻心,怕他再有什麼閃失,就給身邊人一個眼神,讓眾人攙扶他先回內府。
“告訴下麵的,把嘴巴都給我閉起來,切莫讓後麵老太太知道此事!誰要是走漏消息,我定不饒他。”
劉義府義正言辭吩咐一番,將蔡河津扶進他的廂房,讓人把醫師請來一番檢查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