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韓昌與劉義府離開悅湖山莊之後,張閣老屏去諸位家丁,隻是滿麵愁雲得望著兒子張廷昌。
他見張廷昌麵目有些蒼白,隻道是他來往奔波勞苦,待看到廷昌右臂白色長衫上漸漸浸出的血跡,他才直直地站了起來。
“昌兒,這是什麼時候傷成這樣的!”
張廷昌瞥了一眼血跡之處,這才有些覺得疼痛,一下子坐在側座上,卻全然又不顧自己傷勢。
“爹,他們怎麼會找到這裏來的。”
張閣老有些不滿,“我早就勸你們少管那朝廷之事,你們偏偏不聽。那禦龍圖之事,朝野幾個密臣早已布局多年,彼此之間心領神會,都當是一個掣肘的手段。那圖之真假,尚且難辨,這麼多年來,怎麼會有突然現世的消息?你們還太嫩,別人一個幌子,就讓你們坐臥不安。倘若錦衣衛以此抓著不放,暗自調查下去,一旦讓他們掌握名冊之事,不僅我悅湖山莊難以保全,就是那冊上之人,也難以自保。”
“爹。。。您所說的,孩兒如何不知。可是現如今已不是爹爹所知太平盛世。京內傳言,當今聖上龍體欠安,一時已是有半旬飲食艱難,隻是靠著米粥度日。朝內雖有楊閣一行,可一旦龍崩之日,我們沒有禦龍圖在手,單憑幾個文臣舉保之力,太子豈能熬過一夜?”
張閣老端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他們。。。他們難不成還真敢向龍儲下狠手?!”
“東西兩廠之賊,手段之殘忍,爹您不是沒有見識過。”
“就算有禦龍圖,又能怎樣!”
“有禦龍圖,便如有當年神宗的口諭。神機營、京都禁衛、三關督撫,甚至各個地方的勤王之軍,便有了可依照的使命。”
“昌兒你可知,大事更迭,做事不是靠一股熱血就能成的,你得有成事的資本。你們除了戚家留下的一點血脈,你說的那些,你是不能百分百能獲得他們的擁護的。”
“那總好過坐以待斃。對了,爹,那份名冊您可收好了?”
“得到你的飛鴿傳書,我早已安排妥當。不過那夜,他們真的去了藏書閣。不知道,這事,是誰走漏的風聲。”
張廷昌有些難堪,“是孩兒。我當時有些大意了。不過。。。我已經處理好了。”
“做事總不要留些疏忽之處。這份名冊,就該一毀了之。”
“爹。當日為那事暗發英雄帖,這名冊上的每個人,都是忠心耿耿之人。一旦毀了,事有緊急,我們想找個穩妥之人都難以找到。”
“那就記在心裏!背熟它!不要將白紙黑字留在世間。”
張廷昌默默點點頭,看著張閣老從懷內掏出那份名冊,他湊上前來,兩人展開那名冊,將那上麵所列人名一一往心裏記去。
“怎麼還有他?”張閣老讀到一個人名,心中很是疑惑。
張廷昌看閣老所指,解釋說道:“現在看來,那日發鏢的消息就是從這裏流出來的。此人果然隱藏頗深。”
“想不到。。。他估計也想到了這份名冊,所以也想來毀了?”
“那日他動手了嗎?”
張廷昌回憶一番,“嗯。當時孩兒隻顧著自己情緒,還真沒有注意到。”
張閣老眉頭一皺,“昌兒你看今日那韓總旗。。。他會是哪一方的呢?”
“孩兒尚且難以決斷。不過不管他是哪一方的,隻要他危及咱們的行事,就不得不提防。”
“為父現在隻擔心,這。。人,如果那鏢局的少爺一旦醒來,會不會指認他?”閣老的手指不停地在名冊上點著那名字,心裏不停地盤算。
張廷昌也是一臉愁雲,“父親怎麼會把他弄到山莊來,倒也搞得咱們很是被動。”
“我本是擔心你們,後麵安排人去接應你們。誰知這群小廝好不知情,看那亂陣之後,尚有活人,竟把那公子給弄回來了。”
“當時就該堅決一些,何不直接。。。”
“畢竟是一條人命,上天有好生之德,況且他們隻是一介草民。”
“爹爹一時心軟,可埋下了隱患。”
“切莫再傷及無辜了。你們已經錯了一次,不可再輕易犯錯了。再動,這批人都危險了。”
“爹您還不知道,不僅咱們,我這幾日在外麵打探風聲。東西兩廠之人聽說這邊劫鏢之事,早已經暗布人馬,四處行動。他們覺得咱們得手了,那禦龍圖一定在咱們手裏。”
“你和他們接過手?”
“沒有。孩兒還是不敢太過於張揚的,我更聽說,三關李文鬆處,都已經調配軍馬,隨時準備入京。”
“李文鬆,可是那李選侍的堂哥啊。”
“是啊。關寧鐵騎如果入關,怕是難辦。”
“李文鬆。。。他但凡要是有些人臣之義,就不該與東西兩廠同流合汙。”
“爹,眼下管不了那麼多了。孩兒先著人打聽那邊消息,若有變動,我也好早些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