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譚文政的屍體被掛上午門，京畿就亂成了一鍋粥。
先是禦史帶著幾位諍臣拖著棺材到朝內彈劾司禮監亂殺朝臣，接著就有十幾個京官請辭告老還鄉。吏部、兵部、刑部接的所屬官員的奏折堆成了山，卻沒有一個人敢於提交。這個時候，先帝不明而亡，這奏折呈上去給誰看呢？
別說一個小小的京都指揮使，就是錦衣衛的頭子張珣，此時感覺自己也岌岌可危。雖然說夥同魏賢將譚文政拿了，可依然擺脫不了自己的尷尬位置。作為皇帝最該親近的人，譚文政一死，錦衣衛就成了司禮監明裏暗裏的最大障礙。他現在誰也不相信，誰也得提防，哪怕跟著自己數十年的下屬，他也難以保證對方是不是早已成了司禮監安置在他身邊的內奸。
更何況自己就算在這個位置上，皇帝還是繞過他直接安排到了譚文政頭上。
不管皇帝交給了他什麼任務，既然不被器重，那不如索性配合司禮監，將他們一並除了。在新皇帝上任之前，他張珣就是眼下京畿最有權勢的人。
杜盼自然知道這些，所以當劉見齊提到血月之盟，他隻覺得腦後一股涼風襲來，這事在眼下就是掉腦袋的事。
他可不想自己的腦袋這麼不明不白得掉了。
亂世之間，誰的命也不如自己的命值錢。這是杜盼一直信奉的信條，一條能夠讓自己幾十年屹立在朝堂內的堅實信條。
所以杜盼撂下話，急匆匆從二樓跑了出去。
留下劉見齊淩亂在自己的回音之中。
這。。。這就是祖父舍身、家人枉死都要守護的秘密嗎。。。為的就是這群人？
張廷昌卻很是淡定，他早已料到這樣的結果，隻是苦勸見齊他又聽不進去。如今犯險一見，好歹也算讓現實給他甩個響亮的嘴巴子，總比他一昧地執迷不悟要強得多。就算事情陷入尷尬的境地，他還覺得在他掌控範圍內，這事還有回旋的餘地。
“見齊老弟，你現在明白此事的凶險了嗎？”
劉見齊還未從剛才杜盼尥蹶子的話裏恢複回來，“他們怎麼能這樣？”
“這不是很正常的嗎？我早已告訴過你，如今之世，奸臣當道，朝廷內的官員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低著頭活著，為的就是在亂世能得那幾分幾兩的餉銀，能夠養活家人而已。還有幾人，能夠真正為了朱家王朝的興衰榮辱去考慮？”
“那我祖父豈不是白白受難。。。還不如當初直接把這勞什子交給錦衣衛。”
“你還年輕，不知世事艱難。如果你祖父當初交出來，怕你們全家一樣難逃被滅門的下場。”
“張公子這話怎麼說？”
“殺人滅口，死無對證，你不懂嗎？你如果現在還執迷不悟，就真的晚了。如果你能理解，現在開始，請聽我的安排，我們或許還有機會能挽回些局麵。”
“張公子有什麼打算？”
“以杜盼的為人，不久之後，你帶著禦龍圖來京都的事情，朝廷就會知曉。到時候咱們一行人，插翅難逃。為今之計，不如一走了之。”
“可是？我們能去哪兒？祖父所托，就這麼算了嗎？”
“你怎麼如此死腦筋呢。你祖父托你，是尋一可靠的團隊之人。如今名單上的人退的退、死的死，剩下的有多少如杜盼一樣，貪生怕死、苟且偷生？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團結名單之人，而是保護好禦龍圖。”
劉見齊卻也不是太蠢，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張廷昌的意思。
眼下，除了張廷昌和悅湖山莊，他真的沒有可靠的信任之人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圖在我們手中，不管他們朝內亂到什麼地步，忠奸咱們還分得清吧？等他們鬥個差不多，將此圖往那忠臣良將手中一送，咱們的任務就完成了。”
“眼下也隻有如此了。可我們去哪兒能躲起來，又能隨時掌握朝廷的時局動向呢。”
“如果你肯相信我，我可保舉一人。此人絕對是咱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誰？”
“江南袁氏。當年戚將軍最仰仗的後衛軍團。聽說他們門內，有袁小少爺在寶坻、盧龍沿線駐紮。咱們可速去天津營，麵見袁小少爺。”
“這人可靠嗎？”
“這應該是最後一個朝廷柱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