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盼知道韓昌所來的目的,知道如果不從自己這裏得到他想要的,他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
於是,他慢慢掌燈。
隨著燈光升起,他看到了韓昌那張帶著刀疤的臉,縱使知道他們這行天天刀光劍影的,受傷都是常事。但他還是吃了一驚。以韓昌的能力,能把他的臉傷成這樣,場麵一定太過於艱險。
他伸手讓韓昌坐下談。
“你什麼時候知道這事和我有關的?”
“今兒下午。”
杜盼昂頭一臉苦笑,“這麼急?看來這事你是管定了,也和你有切身關係。”
“欠命的幹係,你說呢。”
“問吧。你想知道什麼?”
“我對你如何牽扯進去的不感興趣,我隻想知道,那天來見你的那個年輕人,他現在在哪兒?是不是落在你手裏?”
杜盼搖搖頭:“沒有。看來你是衝著那告示來的。我發覺這是我做的最蠢的事。”
“是。但是能讓杜千戶作出這樣蠢事,那一定是影響到了你的情緒。”
“我很擔心。”
“擔心他會出賣你?”
“我和你們不同,我上有老母,下有子女,如果這事讓東廠或者其他人知道了,我這家子人能不能活過明天,都是問題。”
“所以你急切想擺脫關係。是不是當年,你在那張名單上?”
“是。當時太年輕,太衝動。。。”
“太正義。如今的杜千戶,已經是官場老油條了。覺得當年那名單,簡直就是小孩過家家。”
“不是嗎?與國與社稷,甚至與我自己,有何益處?”
“他呢?”
“沒再見過。”
“他也是個年輕人,和你當年一樣,單純、衝動、又負有正義感、責任心。你不該那麼倉促地暴露他在京城的行蹤。”
“我當時沒想這麼多。”
“以他的能力,他不可能在京城躲這麼久,連我都難以找到他。”
“嗯,估計他已經離開了。”
“你可知道,他身上帶著的東西至關重要,他還有自己的任務,沒達到目的,他怎麼會輕易離開?”
“他的確帶著那份名單,不過,你可知道。那名單上的人,多半已經不在了,有的是最近才不在的。”
“我知道。所以你才怕嘛!當年這行人都是朝廷重臣,可他們太書生氣了,不懂得他們的權力榮耀,不是來自於他自己,而是來自朝廷所賜。一旦失去朝廷的庇護,他們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這才是你杜千戶該怕的。”
“你果然最懂我。”
“換做是我,我也怕。你做的沒錯。”
杜盼想不到韓昌會說出這句話,“我本以為你來,是想詢問我譚大人的事,畢竟張指揮使那裏。。。”
“我問的事,也是譚大人一直想要查清的事。先皇臨終之前,曾召見譚大人,讓咱們去河州早些把那傳說中的圖給搞到手。先皇感覺自己時日無多,本想能撐到見到禦龍圖的時候,好在最後直接安排後事。沒想到你們。。。倒是等不及了。”
“不幹我事。這全是張珣所安排的。我也是事後才知道張珣這賊,早已和魏賢勾結。那日祭禮大典,他已被東廠明示會提攜重用。”
“此事不知,那夜麵對譚大人,你們難道不認識了嗎?”
杜盼低頭無語,長歎一聲,“你也是錦衣衛,你不過是跟著譚大人時間久了,將他視為你的領路人。咱們,都一樣。”
“我和你不一樣。我之所以肯為朝廷賣命,肯在譚大人身邊效勞,那是因為朝廷是皇上的朝廷,譚大人是皇上的官吏。你卻不是,你太聰明了,太會審時度勢了。你隻會關注自己的安危。”
“那是因為你至今連個家都沒有。”
韓昌笑道:“哈哈,是啊,我連個家都沒有。這下好了,不僅沒有家,連國都快沒有了。你見過何朝何代,先帝駕崩,兩個多月了,連儲君都未立,竟然還由後宮一個娘娘加上幾個閹黨主政?”
“這話,是東林那群老匹夫說的吧。”
“不,我韓昌自己說的。當然,比起東林那群人,東廠還算盡忠。如此朝政腐敗,國庫空虛,那群老賊竟然還在以朝廷名義橫征暴斂,不僅自己積累巨資,還豢養團練民兵。這是一個臣子該做的嗎?”
“你今晚前來,不會就是想和我討論這些屁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