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言官分屬兩個機構,一是諫院,二是禦使台,兩個機構看似重疊,其實不盡然,諫院的諫官主要的職責供奉諫諍,凡朝政得失,大則可要求廷義,小則直接上封;禦使台掌內外百官奸佞,肅清朝廷綱紀,大事剛廷辯,小事則奏彈。
總體而言,禦使的權力略小於諫官,側重點也不同,諫院的則重點是進諫皇帝本人。禦使台的則重點是監察百官。台諫官員除王拱辰這樣的主官外(禦使中丞從三品)一般的言官的品級都不高,皆在六品以下,然品級雖小,卻掌握著極大的話語權,無須確鑿證據就可以對百官糾察彈劾。
所以,台諫向來是宰相的必爭之地,不把這些言官掌握住,做宰相的想要政令通達很難,這些台諫官員一天彈劾你三遍,你這宰相什麼也做了不了。
呂夷簡為相時,台諫官員大部分被他掌握在手中,所以他做事可少有顧忌。晏殊為相後,對台諫官員自然也不會放任不理,但他一是沒呂夷簡那樣長期把持相位,二是手腕上確實差呂夷簡不少,所以現在能掌握的禦使台官員隻占三分之一。
黃亦然就是其中之一,用這些言官來做先鋒再合適不過,他們可以風聞奏事,換成無賴點的說法就是,說話不用負責任!他即便說錯了什麼你也拿他沒轍。
盡管如此,麵對如此重大的事情,黃亦然還是麵沉似水,停頓了一下,好好組織了一翻語言才接著說道:“司馬法有言,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易》曰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夫兵不可玩,玩則無威,武不可廢,廢則召寇,昔吳王夫差好戰而亡,徐偃王無武而滅,故明王之製國也,上不玩兵,下不廢武。
然我大宋自開國至今,開國時能戰之將皆已故去,朝廷一直柄行偃武修文策略,又使得後繼無可定國之將,今契丹複又對我大宋虎視眈眈,黨項人更是屢屢來犯,有鑒於此,臣奏請陛下興武舉,辦武學,選拔及培養善戰之將,以振我大宋軍威,使夷虜不敢犯也!”
黃亦然的話一說完,大殿之中竟悄無聲息,安靜得讓人有種詭異的感覺!直到黃亦然退回了班列,才突然有人跳出來,而且一出來就是十多個,紛紛大喊不可!仿佛一興武舉大宋就要亡國一般。
首先搶到話頭的是考功院的判司事賴淡順,考功院掌考課之法及文武大臣的磨勘、關防、資任,較考等事,這本是吏部的主要職權,現在被劃出來歸於考功部,所以考功部權力是極大的。
賴淡順一拂大袖奏道:“陛下,太祖曾言,百個文官弄權,不及一個武將為禍之烈,我大宋之所以能結束後唐以來武將專權,地方割據局麵,正因實行了重文抑武的國策,此乃太祖定製,陛下,前車之鑒不遠,祖宗法度不可廢啊!”
許清聽了,覺得這話沒什麼新意,但沒新意不等於沒有作用,想必因五代之亂,心存餘悸的大有人在,甚至歐陽修也是因為這個才出言反對的。
另外如今武將在朝堂上幾乎沒有話語權,這對文官而言,正是形勢一片大好,朝中權力就那麼多,若分出一半來給武將,那文官的利益就將大大的削弱。
有大局觀的人不是沒有,但更多的人卻是隻顧眼前利益,隻要外敵沒有打到家門,沒有搶走他的財物,沒有**他的妻女,他們就沒什麼迫切感,絕對不會主動把手中的權力分出來。
看著殿中亂糟糟的一片反對聲,許清抬頭向前麵的範仲淹等人望去,論資曆和聲望,許清差人家太多,現在應該是他們站出來說話的時候了,否則有些不明就理的中立派見此形勢,怕是馬上要倒到反對派那頭去了。
範仲淹不負所望,昂然出班奏道:“陛下,臣認為黃禦使所議可行。前唐之所以造成地方割據,武將專權,其主要原因在於國策失當。
前唐在軍事上采用的是外重內輕政策,邊境各節度使兵權太重,且過於信任外族將領,軍中胡人眾多,而京畿周邊駐兵太少,皆是老弱未經戰陣之兵,對邊境將領形成不了震懾力。
最為關鍵的是,唐朝實行的是府兵製,府兵可自給自足,地方節度使上管軍事,下官民政,掌有財權,儼然國中之國,久麵久之,朝廷根本無力製之。
而我大宋自太祖始,吸取了前唐的教訓,實行的是募兵製,且大部分禁軍皆妨守在京畿周邊,軍權的的劃分也更為細致,三衙掌統兵權,樞密院掌調兵權,地方駐軍也皆由朝廷供養,不複掌財權。